四房添了大孫子的事，如同龍卷風般，以最快的速度席卷了長坪村。

　　等到天正式亮堂起來，一輪火紅的日頭打從東面地平線緩緩升起，村口池塘那裡漿洗的婦人們幾乎都在談論這件事。

　　談論的空隙，她們不時還會看到塘壩上，楊華明親自去村裡老宅那裡接了譚氏老太太來村口的四房吃糖面。

　　不僅如此，楊永智，楊永青他們這些兄弟們，端着托盤，托盤上放着滿滿當當的糖面，源源不斷的往外送。

　　送到駱家，送到孫家，送到小二房，送到村裡的其他有交情的人家去。

　　“啧啧，今天老楊家人的腳步都要把塘壩給踩平了。”

　　“誰讓四房添了大孫子呢，稀罕得不得了。”

　　“小劉氏這下在老楊家算是站穩腳跟了……”

　　四房。

　　歡快喜慶的氣氛将前屋後院團團籠罩其中。

　　楊華明進進出出，嘴巴就沒合攏過。

　　他不僅留了穩婆在家裡吃了糖面，給了事先說好的利是，臨走的時候還額外給穩婆拿了十隻紅雞蛋，讓穩婆拿回家去給家裡孩子們打牙祭。

　　而旺生這邊，在孩子順利生下之後，旺生留坐了個把時辰。

　　吃了糖面，開了一些産後有利于傷口恢複的草藥，以及消炎殺菌之類的藥粉，讓産婦每天坐在洗澡盆上熏一熏蒸一蒸啥的。

　　最後楊華明也豪爽的支付了藥錢，同樣包了紅雞蛋，這才送旺生出院子門。

　　四房院子裡，老楊家其他人都過來了。

　　男人們聚在堂屋和院子裡，整個老楊家人早上都在這裡吃糖面。

　　女人們在竈房裡忙活着，在産房裡陪伴着，歡聲笑語不斷。

　　“晴兒，你和八妹辛苦一宿了，都沒合過眼。”

　　楊華明找到竈房這邊，跟正在吃糖面的楊若晴和曹八妹二人滿臉感激的說着。

　　“待會吃完糖面，你們回家去狠狠補一覺，晌午過來吃飯！”

　　楊若晴笑眯眯點頭，“好啊，晌午繼續過來蹭飯。”

　　曹八妹也笑着說：“晌午我們都過來蹭飯，你這邊燒飯人手夠不？荷兒和四嬸昨晚也是一宿沒合眼呢！”

　　荷兒在竈房蹲守了一晚，随時保證熱水和宵夜的供應。

　　劉氏也是一會兒在竈房幫忙塞柴禾，一會兒去院子裡瞎轉悠，一會兒又跑去堂屋裡跟楊華明那裡擔憂這擔憂那。

　　所以今天白天，劉氏和荷兒這兩個勞動力肯定也要歇着。

　　那麼，誰來燒晌午飯呢？尤其晌午還要招呼整個老楊家人，少說得兩大桌吧？

　　楊華明聽到曹八妹的質疑，笑着說：“人手咋不夠？我跟柳兒還有小莫氏那邊說好了，晌午飯交給她們。”

　　既如此，楊若晴和曹八妹相視一笑，“好，那晌午我們就過來蹭飯。”

　　“娘，我還要吃。”圓圓踮起腳看到楊若晴碗裡的面條見了底，便嚷了起來。

　　楊若晴剛才跟楊華明他們說話的時候，其實是同時在喂圓圓吃糖面的。

　　面條這東西不太好夾，用勺子也不方便，所以楊若晴便喂。

　　“已經吃了半碗了，還要吃啊？不吃好不好？”

　　“我要吃，好吃。”

　　邊上，楊華明聽到這對話，又是開懷大笑。

　　他親昵的摸了摸圓圓的腦袋，“吃，吃，四嘎公家糖面有的是，隻要你喜歡吃就好！”

　　說完了，他又轉頭去跟楊若晴那說：“這熱騰騰的糖面，小孩子吃的好，你别拘着他，别惹孩子不快樂！”

　　楊若晴道：“我是想他留點肚子晌午吃好飯好菜。”

　　楊華明瞪起眼，“這怕啥？距離吃晌午飯還好幾個時辰呐，他們待會玩玩跳跳的，一會兒就給消化掉了。吃，吃！今個好日子，敞開了吃！”

　　……

　　吃過糖面，楊若晴把兩個孩子交給王翠蓮，讓她帶着他們玩。

　　自己則溜回了家，洗個澡，上床補覺去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楊若晴仿佛聽到窗戶外面有異樣的聲響，好像有小孩子在那裡嘻嘻哈哈打鬧。

　　不一會兒，又聽到好像誰把誰給推到了地上，然後嗚嗚的哭。

　　楊若晴眼皮子很沉，眼睛睜不開，但是腦子裡卻還能思考。

　　心說家裡兩個孩子不是交給大媽帶去玩了嗎？咱還跑回來了？

　　聽這響動，這是在外面窗口底下玩鬧，甚至還打起架了？

　　她本不想管，但是那聲音卻一直在繼續，嘈雜得都影響到她睡覺了。

　　楊若晴沒轍了，索性披了外衣起床下地來到了寝房外面。

　　眼前的一切，讓她怔了怔。

　　這哪裡是她家寝房外面？這是四房劉金釧那屋的窗外啊！

　　眼前，一群光着身子赤着腳丫子的小孩子聚在窗外，一眼掃過去有七八十來個。

　　最大的也就五六歲的樣子，最小的估計才幾個月大，站都站不穩，光着腚兒坐在地上哇哇的哭。

　　楊若晴本想上去問問這些孩子啥情況，都是誰家的孩子，咱沒有大人在跟前？

　　然而，腳步還沒擡，她又退了回來。

　　這些孩子不對勁。

　　不穿衣裳就罷了，主要是他們身上沒有一點生動的色彩。

　　就這麼說吧，其他的孩子，比如團團圓圓小三子姜瀾這些孩子，都是唇紅齒白。

　　可眼前這群孩子，就像黑白照片裡的孩子似的，身上不僅沒有那些生動靈動的色彩，相反，他們頭頂上方似乎都在冒着絲絲縷縷的黑煙……

　　楊若晴才跟這裡站了一小會兒，就感覺周遭的氣溫都在往下降，渾身發冷。

　　此時，窗口裡面傳來劉金釧吃痛的聲音，還伴随着穩婆的聲音：“穩住穩住，吸氣，用力，快生了快生了，再加把勁……”

　　奇了怪了，金釧不是才生了兒子麼？

　　怎麼又在生？

　　還有，這是我睡覺的屋子，怎麼成了她們生娃的産房？

　　正尋思間，窗外的那群小孩子們聽到裡面的聲音，再次躁動起來，隻見他們争先恐後的往窗口裡爬，你推我擠，哭的哭，喊的喊，哪怕連地上站不起來的幾個月大的小孩子，也都掙紮着往牆壁上爬，像壁虎那樣……

　　看得楊若晴心驚膽戰，她下意識往腰間一摸，想把莫邪劍給摸出來。

　　雖然不太清楚這些小孩子到底是什麼，但是腦子裡好像有個聲音告訴她，這些都不是正常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