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梅隻是笑，笑着輕輕點頭，不然就是埋下頭啜兩口茶。

　　反正，關于小黑的親事的事，楊華梅是真的不敢想。

　　對自家兒子……沒自信。

　　沒擔當，沒本事，就算真有眼瞎的人家把閨女嫁過來了，那不也是耽誤了人家閨女嘛，何必？

　　“我也不急，看他自個的造化吧！”楊華梅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兩句，喝幹碗裡的茶起身告辭。

　　夜裡，楊華梅帶着大孫氏睡下了，譚氏還在地上轉來轉去，嘴裡嘀嘀咕咕，聽不清在說啥，但一刻沒消停過。

　　“娘，這一整個晚上您老到底在說啥呀？我是一句都沒聽明白喲。”楊華梅好奇的問。

　　譚氏說：“我說我的，你睡你的，别管我！”

　　楊華梅無奈一笑，接着哄孩子睡覺。

　　楊華梅和孩子都睡着了，譚氏也上了床。

　　過了一會兒她又下了地，在門窗那裡彎着背弓着腰摸摸索索，嘴裡依舊在嘀嘀咕咕。

　　又過了一陣，她回了床上。

　　側着身，盯着外面的窗口。

　　今夜外面刮着風，月光一會兒有一會兒無，譚氏隐約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她豎起耳朵，然後又下了地來到窗邊扒拉着窗口往外張望……

　　好像是夜裡巡視的人經過，還在說話。

　　聲音漸漸遠去，譚氏松了口氣，重新回到床上。

　　楊華梅半夜起來小解，譚氏也随即跟着坐起了身，舉着手裡的燈火過來給楊華梅照亮。

　　楊華梅揉着眼睛看到譚氏那模樣，“娘，你還沒睡啊？”

　　譚氏說：“我睡了啊，你趕緊的尿，尿完了快些上床睡覺。”

　　“哦。”楊華梅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解完手，又查看了下孩子，給孩子蓋了被子後自己倒頭再次呼呼大睡。

　　譚氏松了口氣，躺在床邊一眨不眨的望着外面窗外。

　　幸好老閨女睡的迷迷瞪瞪，不然就被她察覺到了，譚氏心中暗暗僥幸了一把。

　　她不敢告訴老閨女自己的擔心，反正，她就是睡不着，有啥事兒她自己擔着。

　　譚氏到底是熬不住，眼皮子漸漸發沉，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突然，她猛地睜開眼。

　　屋子裡昏昏暗暗，就床前的桌子上留着一盞豆油燈。

　　譚氏揭開被子，輕手輕腳下了床，然後來到窗戶後面，悄悄的，輕輕的，将窗戶往外緩緩推開一條縫隙……

　　“媽呀！”

　　譚氏尖叫了一聲，手裡窗戶啪嗒一聲摔下來。

　　楊華梅被這響動吓得猛地坐起身，她下意識就去看大孫子。

　　大孫子還在身邊好好睡着呢，然而床尾頭卻沒看到老娘譚氏。

　　“娘？娘？”

　　楊華梅環視一圈，在窗戶底下的地上發現了譚氏。

　　譚氏穿着睡覺的衣裳，坐在冰冷的地上，一隻腳穿了鞋子，另一隻腳赤着。

　　背對着楊華梅，一動不動。

　　“娘，娘你咋跟地上坐着啊？”楊華梅嘴裡驚呼着，顧不上穿鞋子也光着腳跑下了床奔向譚氏。

　　她來到譚氏身邊，扶住譚氏，卻發現譚氏渾身僵硬，臉色煞白，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

　　楊華梅搖晃了好幾下，譚氏都沒反應，那目光就像是被黏在窗戶上似的。

　　楊華梅放開譚氏，也起身往窗戶那邊緩緩靠近過去。

　　當她的手剛剛扶住那窗戶的邊緣，譚氏如夢方醒，她大喊一聲：“梅兒莫動！”

　　先前還僵硬的身體這時候突然成了一枚小炮彈，從地上彈射而起，沖上去從後面抱住了楊華梅。

　　楊華梅被譚氏這動作吓了一跳，也叫出了聲。

　　“娘，你這大晚上的一驚一乍是要做啥呀？”

　　她的聲音裡夾雜着驚恐，還有埋怨和責怪。

　　譚氏依舊鐵青着臉，死死抱住楊華梅的腰往後退，嘴裡更是重複着一句話：“别開窗，别開，别開……”

　　譚氏拖着楊華梅回到了床邊才松手，自己又抓起旁邊針線笸籮裡的剪刀抓在手裡，護在楊華梅身前，死死盯住外面的窗戶，瘦削矮小的身體繃得像一張弓。

　　“娘，到底咋啦？到底咋啦啊？”

　　楊華梅還在追問譚氏，說真的，她别的不怕，就是被譚氏這一連串的反應給吓到了。

　　“别問，别問！”

　　譚氏依舊背對着楊華梅，目光警惕的盯住那窗口，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娘！”

　　“我叫你别問你就别問！”

　　譚氏突然低吼了一聲。

　　楊華梅愣住了。

　　娘這是咋啦？到底咋回事啊？窗外到底有啥啊？

　　“睡覺，你快睡覺！”

　　譚氏又催促楊華梅，見楊華梅還是坐在床邊沒動靜，譚氏用沒有握剪刀的那隻手推了楊華梅一把。

　　“快些回被窩裡去，甭管聽到啥看到啥都不準起來，聽到沒？”她又沉聲呵斥楊華梅。

　　楊華梅怎麼可能有那個心思躺回去？

　　但她被譚氏這副氣勢吓唬到，也不敢再多問，隻能僵硬的坐在床邊，目光在譚氏，還有對面的窗戶上來來回回的打量，心急如焚，慌張迷茫。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譚氏一直保持着這副僵持的局面。

　　楊華梅也沒有上床，她凍得要死，扯過被子蓋在腿上，發現譚氏腳上一隻鞋子都沒穿了。

　　“娘，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你好歹穿個衣裳，穿雙鞋子啊！”

　　楊華梅壓低了聲說。

　　譚氏也冷得不行，站在那裡渾身打擺子。

　　“娘，我去把桌上的燈火全點亮吧！”楊華梅剛站起身，又被譚氏用力按了回去。

　　“别亂動，叫你上床上床，你咋就是不聽話！”

　　譚氏的力氣出奇的大，聲音異樣急切，臉上的表情更是兇神惡煞。

　　楊華梅被吓住了，腦子裡空白一片，就那麼躺回了床上。

　　譚氏抓起被子蓋住楊華梅，連她腦袋都給捂上了。

　　“别怕，娘在，娘護着你！”

　　譚氏聲音顫抖，又将帳子放了下來，直直望着窗口。

　　楊華梅把頭悄悄從被子裡扯出來，大口呼吸着。

　　帳子裡更加的昏暗，床裡面的大孫子睡得正香。

　　窗外面譚氏的影子投在帳子上，輕輕晃動，窗外北風呼呼的響，也不知是不是被這種氛圍感染到而衍生出錯覺來，楊華梅總感覺像有什麼東西在拍打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