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苦笑：“咱來的時候也沒放炮仗接啊，娘，甭想了，走吧走吧！”

　　楊華梅咬咬牙，“那不行，該咋樣就得咋樣，咱走得慢一點，走到院子側門那裡他要是再不給，我就要回去把咱帶過來的禮品再要回去！”

　　大白尴尬死了。

　　如果換做以前的他，八成是贊同娘的提議，甚至自己都已經跑回去要回禮品去了。

　　可擱如今，他怎麼說也是鎮上白梅齋的掌櫃，在外面做生意，結識五湖四海的客人，成長是在不知不覺中進行的。

　　“娘，算了算了……”

　　“算個屁呀，不能算！”楊華梅直接打斷了大白的話。

　　一步，兩步，三步……

　　楊華梅已經清了清嗓子準備要回身跟楊華明那攤牌了。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楊華明的喊聲：“梅兒，你們等一下哈！”

　　楊華梅腳步一頓，趕緊轉身目光灼灼望向楊華明，“四哥啥事兒？”

　　楊華明笑着說：“瞧我這腦子，光忙着燒飯都記不住旁的事兒了，壯壯的見面錢還沒給呢！”

　　楊華明這番話傳到楊華梅耳中，讓她長松了一口氣。

　　她的臉上露出笑容來，這笑容并不像之前那般敷衍，而是從臉上直達眼底。

　　“哎呀，不是四哥你提醒，我都忘了這茬呢！”楊華梅笑着說。

　　然而，話音未落，站在她身旁的小黑卻很不屑的嚷嚷了起來：“娘你這謊話扯的也太扯淡了吧？我方才還聽到你跟我哥那嘀咕，說四舅沒給見面錢呢！”

　　小黑的拆台，瞬間讓楊華梅‘社死’！

　　而且死相還極其的難看。

　　現場陷入短暫的詭異安靜之後，楊華明裝作沒聽見，輕咳了聲說：“那啥，你們站那等一下，我回屋去拿，事先都準備好了呢！”

　　“好！”楊華梅用盡平生最後一絲力氣朝楊華明那擠出一個尴尬的笑容。

　　楊華明返身跑回了西屋。

　　康小子也漲紅着臉說：“我去收拾碗筷。”

　　康小子也返身鑽回了西屋。

　　院子裡，楊華梅轉過身來，照着小黑腦袋上劈手就是一巴掌。

　　“你個混賬東西，不會說話就閉嘴！”

　　她壓低了聲，朝小黑那惡狠狠說。

　　小黑不服氣，揉着腦袋擡起頭剛想反駁幾句，突然就對上大白投過來的陰沉且帶着警告的目光。

　　小黑立馬就慫了，縮回了脖子，忿忿道：“橫豎也沒我一個子兒，你們要等你們自個等好了，我懶得奉陪！”

　　撂下這話他掉頭賭氣般的跑開了。

　　“臭小子你給我回來！”楊華梅抱着壯壯往前追了兩步，朝小黑的背影咬牙切齒低喝。

　　小黑卻跑得頭也不回。

　　楊華梅氣得跺腳。

　　大白上來低聲勸她：“算了娘，讓他跑吧，他身體不舒服，不會跑出村子的。”

　　楊華梅當然知道小黑不會再跑出村子去外面瞎晃悠，因為前兩天楊華忠他們把小黑從縣城捉回來，她第一件事就是沒收了小黑身上的錢。

　　沒有錢，去外面也是讨飯，小黑不孬，不會跑出去的。

　　“咱一塊兒出來拜年，最好就要一塊兒回去，你弟弟這樣……哎，真拿他沒法子！”

　　楊華梅搖搖頭，隻覺得晦氣。

　　大白苦笑，對此也沒轍。

　　有些事兒，你越講究，往往越不能如願以償。

　　西屋裡，楊華明翻箱倒櫃，都沒找到錢。

　　康小子在一旁看得滿頭霧水，“爹，咋啦？你自個把錢放哪兒你都忘記了嗎？”

　　楊華明繼續找，抓起枕頭在那抖着，頭也不回的道：“我是在找你娘藏的錢。”

　　康小子一聽，露在口罩外面的眉眼頓時皺了起來。

　　“爹，搞了半天，你把我姑他們晾在院子裡，竟是為了找我娘的私房錢來給壯壯的見面錢啊？”

　　楊華明依舊頭也不回，卻大言不慚道：“那不然呢？她比我有錢！”

　　這話，康小子可就不愛聽了。

　　“爹，你和我娘的錢早就分得清清楚楚了，這趟去劉家村我兩個舅舅家拜年買禮品，也是我娘出的錢，你隻管帶張嘴巴過去吃酒就是。”

　　“為啥你給壯壯封個紅包還要找我娘的私房錢？一個紅包又能花多少錢？爹，你别這樣！”

　　楊華明聽到這番話，停下手頭的翻找，轉過身來打量着康小子。

　　康小子擰眉看着他。

　　楊華明有點讪讪，卻還是賠着解釋說：“康小子你不懂，你娘比我有錢，我的錢還得留着給你弟弟鐵蛋将來娶媳婦兒花，鐵蛋那麼小。”

　　康小子臉色更難看了，他沉默不語，但那目光冷冰冰的注視着楊華明，就像在注視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楊華明感覺心裡震了震，他有點尴尬的撓了撓後腦勺，“好吧好吧，我不打你娘那銀子的主意了，我自個貼，你别拿這種眼神看我，滲人！”

　　康小子這才收回目光，去到桌邊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這一頓飯做的太失敗了，父子倆忙活了好一陣還是搞出一桌豬都不吃的東西來。

　　看來，一個人家還真不能缺了女人。

　　這邊，楊華明從身上掏出一把銅闆來，手指頭撚着口水來來回回足足數了三遍，才終于數出一個讓他滿意的數目來裝到一隻空的紅包裡，再封上口來到屋外。

　　“來來來，壯壯，這是四舅爹給你的見面錢哈，小夥子一定要茁壯成長，長成參天大樹，将來做個有出息的人！”

　　楊華明将鼓鼓囊囊的一隻紅封塞到壯壯的棉襖口兜裡，又親昵的捏了捏壯壯的包子臉，笑容可掬。

　　楊華梅見狀也是滿臉堆笑，跟楊華明那客氣了幾句，這才抱着壯壯往外走。

　　楊華明又找了一挂炮仗來跟在後面，大聲說：“先前你們過來的時候我沒來得及放炮仗接，這會子你們回，我放挂炮仗送，一樣的好啊！”

　　楊華明的這個舉動，正中楊華梅的心坎。

　　“那好，等我們快到巷子口的時候你再放，太近了吓到我壯壯。”她吩咐。

　　楊華明連連點頭，“好嘞好嘞，你們走你們的，我站這裡盯着呢！”

　　等到楊華梅一行快要走到巷子口的時候，身後楊華明點燃了炮仗。

　　于是，楊華梅在炮仗聲的伴奏下，抱着壯壯，挺直了腰杆，昂首挺兇走出了巷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