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華明這話，楊若晴不免擡頭看了身後的漢子一眼。

　　“給四叔你做兒子，是康小子上輩子的造化！”她道。

　　楊華明笑了下，“啥造化不造化的，我一不是地主老财，給不了他萬貫的家财。”

　　“二不是達官顯貴，沒法兒讓他做人上人。”

　　“我就一莊戶人，跟着你們賺些活水錢罷了！”

　　他道，眼底露出一些慚愧來。

　　楊若晴笑着道：“簡單，平和才是福。”

　　這邊在逗弄着康小子，那邊，劉氏被糕點嗆到了，在那打着嗝。

　　楊華明忍不住擡頭朝她那瞅了一眼，皺了下眉頭：“三嫂給閨女們吃的，你吃個啥？還有點做娘的樣子不？”

　　劉氏拍着那一對波濤兇猛的兇口，辯解道：“啥叫沒做娘的樣子？”

　　“我就是想做一個好娘，才這樣往死裡吃的，不然康小子喝啥奶水？”

　　劉氏說完，又伸出手去抓桌上的糕點了。

　　楊華明無奈的搖頭。

　　這個婦人，他是真心不想要，想要攆走。

　　可一想，她走了，四個孩子就沒娘了。

　　雖然她這個娘好吃懶做，可比起外人來，至少她心底對幾個孩子還是真心的。

　　他在外面做事，賺錢養家。

　　家裡幾個孩子，終究得要個真心待他們的人照看才行。

　　不能攆，這輩子就這麼湊合着過吧！

　　那邊，孫氏安置好了那串雜魚，又返回了堂屋。

　　“三嫂，今日咱走親戚去了，村裡可有啥有趣的事啊？”

　　劉氏邊吃邊跟孫氏這打聽。

　　孫氏怔了下。

　　“有趣的事？那我沒去打聽，不曉得。”她道。

　　想到一事，孫氏對楊華明道：“對了，今個咱家倒是出了個事兒……”

　　于是，孫氏把楊華梅那事兒給楊華明說了。

　　楊華明聽得眉頭大皺，桌邊，劉氏卻是咯咯笑了。

　　“哎喲我去，這女人還能胖到懷不了娃呀？還真是頭一回聽到。”

　　劉氏道。

　　“要我說呀，咱娘這是自找的，怨不得人。”

　　“從前沒分家那會子，一大家子都吃不飽肚子。為啥？”

　　“好東西全被她給塞到梅兒嘴裡了。”

　　“那哪是養閨女，壓根就是當豬在養嘛，這下好了吧？太肥了，懷不了娃，活該……”

　　“你閉嘴！”

　　楊華明朝劉氏這邊低吼了一聲。

　　劉氏沒被震懾住，倒把楊若晴懷裡抱着的康小子給吓到了。

　　小嬰兒嘴巴一撇，嘤嘤哭了起來。

　　楊若晴趕緊抱起來輕輕哄着。

　　楊華明瞪着劉氏，沉聲道：“你管好你自己吧，看看自個這德性，跟豬也沒啥兩樣！”

　　劉氏翻了個白眼：“我孩子生了一窩了，胖成豬也不怕！”

　　“再說你們老楊家的爺們，一個個都寵着那個胖妹子。”

　　“生不出孩子，回頭被老王家休回來，你們這些哥哥養她一輩子得了！”

　　……

　　雖然楊華忠一家不想去老楊家商議楊華梅的事。

　　可是架不住老楊頭的十二道‘急電’。

　　夜飯後，老楊家人，大房，三房，四房全都彙聚到了老宅。

　　東廂房裡。

　　譚氏和衣靠坐在床上，頭山纏着一塊青藍色的老布帕子，臉色蠟黃，深情沮喪。

　　楊華梅肥碩的身軀側身坐在譚氏身側，挽着譚氏的一條手臂。

　　她耷拉着腦袋，再也不複往日家庭會議上的霸道和嚣張。

　　八仙桌那邊，老楊頭照例坐在首位。

　　其他三方，分别坐着楊華安，楊華忠和楊華明。

　　挨着牆壁，擺着兩條長高凳。

　　依次坐着金氏，孫氏，劉氏。

　　以及站在孫氏身後的楊若晴。

　　屋子裡很安靜，誰都沒有主動說話。

　　過了片刻，八仙桌那邊傳來了老楊頭煙杆子磕在桌腿上的聲響。

　　衆人于是都習慣性的把眼睛朝那邊投了過去。

　　老楊頭一雙眼睛掠過屋裡的衆人。

　　“今夜找你們過來，是要商量下你們妹子的事兒。”

　　“她的事兒，就不用我再多說了，你們心裡都曉得。”

　　“懷娃是頭等大事，關系到老王家延續香火，你們做哥哥的，得給你們妹子拿個章程出來才是。”

　　老楊頭的話語裡，透露出的焦慮，讓屋裡的每一個人都深刻感受到了。

　　他話音落下，目光落在面前幾個兒子的身上。

　　“老大，你是大哥，你先說。”他直接點名。

　　楊華安擡起頭來，臉上露出幾分别扭的笑。

　　“爹，旁的事，我倒是能幫着出謀劃策，這一塊，真不是我拿手的。”

　　“爹你還是問老三老四吧！”

　　楊華安又迅速垂下頭去，一副對細數桌面木紋紋路很有興趣的樣子。

　　老楊頭瞪了楊華安一眼，目光随即轉到楊華忠和楊華明的身上。

　　“你們兩個一個見識廣，一個有擔當，不像你們大哥。你們說，這事兒接下來該咋整？”老楊頭問。

　　楊華忠和楊華明對視了一眼。

　　然後，楊華明道：“我先說說我的看法吧。”

　　“好，老四你說。”

　　屋裡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楊華明的身上。

　　譚氏看不見，卻也豎起耳朵捕捉這邊的動靜。

　　楊華明道：“我覺着，這事上，咱該聽那個老中醫的。”

　　“讓梅兒從現在起，控制食量，多走走，多動動，多下地幹活。”

　　“别還想從前那樣，吃完了睡，睡醒了又吃……”

　　楊華明話才說了一半，床那邊就傳來楊華梅的嘤嘤哭聲。

　　“嗚嗚嗚……”

　　“連我親四哥都嫌棄我了……”

　　楊華梅捂着臉，哭得渾身直抽抽。

　　楊華明朝那邊瞅了一眼，皺着眉道：“身闆走形不好看是其次，主要是耽誤健康，身子骨不好懷不上娃，到時候被休了，就麻煩了！”

　　楊華梅放下捂着臉的手，朝楊華明這邊憤怒的道。

　　“要是生一個像康小子那樣的怪胎，我甯可一輩子不生娃！”

　　這話一出，屋裡出了金氏，其他人臉色都變了。

　　康小子是劉氏生的。

　　劉氏站起身朝楊華梅那邊冷笑道：“康小子咋啦？不就是唇裂了些嘛！”

　　“好歹是個帶把的，往後人伢子那買個丫鬟回來，照樣生兒育女，給我們養老送終！”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懷都懷不上，唇裂的你好歹也給我生一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