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星隐約記了起來。
當時穆宴之面對簡雯的死亡,跟顧景琰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說,“莫家人做的是不是?”
而提到莫明軒的時候,他語氣帶了些恨意,問顧景琰,“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穆宴之對莫明軒乃至整個莫家都是有恨的,但莫明軒根本就不認識穆宴之,那麼他的恨隻可能是因為發生在簡雯身上的一些事。
顧景琰前前後後将事情捋了好幾遍,隻有這個點是他想不通的,所以他覺得症結就在這裡。
那天車禍,車裡的錄音全都燒毀了,沒人知道車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簡雯病危的時候,除了拜托顧景琰聯系穆宴之,沒有給莫明軒留下一句話。
什麼樣的情況才會讓曾經相愛的戀人,在生死訣别的時刻都不願跟對方留一句話?
他和阿星面臨生死訣别的時候,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讓她活下去,讓她平平安安,太多愛意需要表達,隻恨時間太短。
簡雯被推進手術室之前,還有說話的力氣,但是她真的從頭到尾沒有提到莫明軒。
顧景琰隐隐覺得,簡雯似乎是恨莫明軒的,所以才在生命尾聲的時候,一句話都不願意給他留。
顧景琰說,“他們分手的時候,是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候,他們分手前的一個月,明軒甚至還打電話問我對戒買太貴簡雯會不會不收;而簡雯則從我這裡打聽明軒的病情,聽到最後,心疼不已,直到她見了莫家人,被輕視,被鄙夷,之後一走了之。”..
韓若星皺眉,“你覺得是因為這個?可是你之前說簡雯是一個很開得開且上進明事理的女孩子,她被莫家人刁難會因此不喜歡莫家,但應該不至于因為這個恨莫明軒吧?”
顧景琰慎重道,“我不是覺得簡雯是因為莫家的阻撓恨明軒,我就是在想,簡雯當初離開,莫家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真的僅僅隻是言語上的奚落嗎?”
簡雯考研準備了那麼久,怎麼會因為那些話放棄自己的理想?還在那麼短時間内結婚生子?
車禍發生那天,也是莫詩韻去找簡雯的那天。
那天發生了什麼,莫詩韻閉口不談,一開始那起交通事故是被立案了,但是不多久又被銷了,原因是警察查到另一輛車的車主患有抑郁症,事故之前實在發病期,喬旭升着急結案,而莫家那邊也正好怕此事宣揚出去,傷及家族顔面,雙方力量之下,那個案子就那麼被撤了,不了了之。
莫詩韻曾經被帶去警局問話,但是對那天發生了什麼,莫詩韻隻是說她給簡雯開價讓她别來糾纏明軒,僅此而已,隻是價格沒談攏,明軒就來了,憤怒地帶着簡雯離開。
但顧景琰知道,她并沒有說實話。
簡雯與莫家不過蝼蟻,更何況是懷了孕已經嫁為他人婦的簡雯,想要趕走簡雯,根本就不需要莫詩韻親自出面,隻要放出一些消息,流言自然會将他們之間的關系粉碎。
那時候莫明軒重傷,簡雯喪命留下遺孤,顧景琰忙得腳不沾地,根本就沒有時間細想這其中的怪異。
如今重新複盤,方覺得簡雯的事,疑點重重。
也許隻有弄清楚車禍之前發生了什麼,一起謎團才能撥雲見日。
那日借沈青川的嘴将可可的身世洩露給莫明軒之後,果然有人在幼兒園取了可可的頭發。
莫明軒應該已經對可可做了親子鑒定,确認了她是簡雯的女兒。
以顧景琰對莫明軒的了解,短時間内他不會草率做任何決定,可可是簡雯唯一的骨皿,就算是為了她,他也會權衡利弊,謹慎行事。
韓若星想了想說,“不如把可可接禦苑住吧,一來奶奶年紀大了,确實也沒有精力照看;二來……站在莫明軒的角度,可可可是簡雯給他戴的綠帽子,我擔心他萬一發病,拿可可撒氣。”
顧景琰本想說莫明軒不會,他了解他,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如果真的對他了解,就不會有之前的綁架案了。
他沉默片刻,點頭,“聽你的。”
其實他讓沈青川暗示莫明軒可可的身世,還存着一個念頭——利用莫家去查穆宴之真正的死因。
他始終都不願意相信那個一身冷冽,眉宇間透着正氣的年輕人是那樣的人,否則他不會那麼小心翼翼地保存着那枚肩章。
隔天,韓若星親自去老宅接可可。
很意外的,碰到了熟人。
鐘美蘭拘留結束被放了出來,她帶着很多禮物來探望老太太,卻被拒之門外。
韓若星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她紅着眼在跟秦叔講話。
“老秦,我求你再幫我跟我婆婆說說好話,我真的有很要緊的事,讓我見她一面行不行?”
秦叔搖頭,“大夫人請回吧,老夫人身體困乏不願意見客,您别為難我們。”
好說歹說,秦叔都不為所動。
眼見所求無望,鐘美蘭嚴重閃過一絲憤恨,終于卸下面具。
“我為顧家生兒育女,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慶江臨終前有遺言,若我留在顧家,顧家護我母子一世安穩;若我離開顧家,也自當分得他名下一半财産!她不願我回顧家,可以!我要慶江當初留下的遺産,不然我就去告顧景琰棄養生母!”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逼頭頂,韓若星攥緊手,眼神冷然。
鐘美蘭這個瘋子!牢獄之災可真是讓她半點悔意都無,這種人怎麼配為人母的?
秦叔的臉色也特别難看,大概也是沒想到一個女人為了錢可以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如此無恥。
他正要開口,韓若星便推開車門喚了一聲,“秦叔。”
秦叔一頓,眉眼緩了幾分,“太太來了。”
鐘美蘭一見韓若星,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韓若星打量着她,一個月的時間,鐘美蘭憔悴了很多,頭發沒了光澤,眼角的皺紋也深了幾分,雖然穿着體面,還化了妝,但是曾經那股養尊處優的優越感被牢獄之災磨去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骨子裡散發出的陰郁腐朽之氣。
她望向韓若星的眼神,有驚恐,有厭惡,更多的則是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