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強還有一句話,最終咽下去沒有說,他想說的是:我剩下的隻有你和小宇了。可是亞欣又不是他的什麼人,她是自由的,而且已經承擔和面臨了太多現實的痛苦,不可能再讓她去分擔自己的痛苦了。
亞欣怎麼可能相信他的話,轉過頭去看一眼小宇,小宇還在病床上好奇地張望着:爸爸,你和媽媽躲在那裡,說什麼悄悄話呢?為什麼不進來呢?
小宇,媽媽和爸爸在談戀愛……亞欣不想讓小宇知道這些事情,而且她也想安慰一下方志強,隻能這樣哄着小宇,畢竟按照小宇好奇寶寶又特别希望他們倆在一起的性格,也隻有這個理由能讓小宇乖乖的不鬧騰。話一出口,自己臉都已經通紅。兩個人要想在一起,就必須先談戀愛。小孩子是不可以參與的。
一聽說是要在一起之前的準備,小宇頓時眼睛就亮了,随即趕緊捂住眼睛,大省喊道:那爸爸媽媽你們好好談戀愛吧,我什麼都看不到。然後趕緊又松開手去捂住耳朵:也聽不到!
看着他那天真可愛的樣子,兩個大人忍不住想笑,笑完了又覺得現實沉重。那你先躺在床上看書,媽媽和爸爸談完戀愛就進來陪你好不好?王亞欣溫柔地哄着小宇,她也是慢慢地學習和總結方志強對付小宇的經驗,然後也漸漸有了一些心得。
小宇把頭點得像雞啄米一樣:嗯嗯,我自己看書,爸爸媽媽你們多談一會都沒關系,我困了就自己睡覺。說完,真的捧起書認真地看着。
亞欣滿腹的心事,看到小宇這樣子,也隻能感歎一句:付出任何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了。做母親的,能有什麼奢望呢?無非就是希望孩子好,希望他過得好罷了。
但是看到方志強深鎖着解不開的眉頭,她又忍不住低落起來,悄悄地拉一把方志強:走,咱們出去透透氣,我在屋裡悶了一天了。
方志強一聲不吭地被她拽着到了旁邊的陽台上,兩個人并立着占了好一會,彼此都沒有說話,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良久,亞欣幽幽地開了口:叔叔他知道了我回來了對不對?
嗯。這一點方志強沒法否認,畢竟是事實。
亞欣低下頭苦笑着說:那你還非要硬撐着,說不是我和小宇的原因,強子……我真的不要看到你這個樣子,為了我去承受那麼多,我和小宇,并不是你的責任……不能讓你做出那麼多的犧牲。
是的,從決意離婚的那一刻起,她和小宇,就和方志強再也沒有了任何的牽扯,曾經他們是彼此的責任也是彼此的負擔更是彼此的甜蜜,可是一切開心的通信的過往,早就在那一刻終結了。而且王亞欣也見識過方志強父親的脾氣,更知道方志強的過往,知道父親是他最在乎的親人。如果說小宇是她最在乎的人,那父親也同樣是方志強最重要的人,所以她能夠理解,父親這樣的離去,對于方志強來說是多麼大的痛苦和打擊,看着方志強像個受傷的孩子,甚至于比小宇還要脆弱,她怎麼可能不難受。尤其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她,她怎麼可能坦然地面對方志強的傷痛。
強子,小宇的病情已經好轉很多。所以我也在想,帶他回去澳洲,繼續接受治療。夜晚的風一直撲過來,缭亂着王亞欣的頭發。自從小宇生病以後,王亞欣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心思去打理頭發,原先利落的短發已經長了,風一吹發絲撲到方志強的臉上,癢癢的像是眼淚落下來。王亞欣也發現了,連忙把頭發聊起來,那一下真的很美,隻是卻是帶着心碎的凄美。而方志強也無暇細看,他此刻什麼心思都沒有。
亞欣,别折騰小宇了,也别折騰自己了行嗎?我爸的性格你也知道的,我不能勉強他……事實上,我不可能去勉強任何人。方志強苦澀地說着,小宇才剛好一點,已經這樣了,真的就别去管一切了,就讓他留下來,好好地治好行嗎?
小宇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他現在根本離不開我,你把他帶回到澳洲去,是要我怎樣呢?我也跟到澳洲去?還是說這就放棄了?那他的情況會不會變本加厲,那時候你要如何去面對,你忍心看到他那樣子,毀了他一輩子,放棄治好他的機會?
亞欣,别想那麼多了。你也勸過我,做一個自私的人,不要去管小宇,可是我已經管了,我管了他幾年了。從認識他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我不可能丢下他!他就是我的責任,一輩子我都丢不開,我不是他的爸爸,可是在我心裡他就是我的孩子。亞欣,你在勸我的時候,能不能自己也自私一點,就為了小宇,别的什麼都不要管了?方志強說着,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有時候我也在想,我們之所以這麼痛苦,是不是因為善良與自私,都做的不夠徹底,所以才會這麼糾結。更何況我現在是沒得選了亞欣,已經是這樣了,我爸和潇潇已經走了,還能想什麼呢?除了把小宇治好,我們還能做什麼?
方志強痛苦地說着,其實他完全是胡亂地在安慰着亞欣,也是安慰自己:事已至此,還能怎樣?除了這樣去逼着自己自私,難道是把父親和潇潇找回來,逼着自己再做一遍選擇,逼着所有人再痛苦一遍,再逼着小宇的情況更加惡化?
王亞欣何嘗不想?何嘗沒有這樣地去擔心過?小宇的病情,是她一天天看着的,她比誰都了解得更清楚,也比誰都更痛。今天是那麼久以來,她第一次聽到小宇用正常小朋友那樣的天真,去那樣的說話,那一刻她心裡多麼的激動,她難道不比誰都想讓小宇痊愈?可是如果說小宇健康的代價,就是讓方志強徹底的失去一切的幸福,那她未免也太自私了,自私得過了頭。
人生很多時候,就是不斷地面臨着各種艱難的取舍,隻是對于亞欣來說,這樣的取舍也太多,太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