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恺隻跟蘇曼洛談過戀愛。
他十幾歲的時光,家園曆經戰火,把少年人的叛逆與無聊都淹沒。
故而他沒有機會,像纨绔子弟一樣拿女孩子當消遣。
等戰争結束,他也長大了,要做自己的事業。
和蘇曼洛分手,對他而言是傷痛,也限制了他的腳步。
再後來,他和陳素商結婚,又快速離婚。
種種經曆,讓顔恺的感情始終像兒戲。他不知道正常人對前女友訂婚是什麼感受,也不知道蘇曼洛的那個眼神是在期待着什麼。
他之前想過,也許他會重新和蘇曼洛在一起。
可當事情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他心裡一點傷感也沒有,就好像一個熟悉的老朋友要訂婚了。
他想:“我那時候年紀小。”
小孩子談戀愛,隻是談戀愛,不會像成年男人那樣,對前女友有“占有欲”,覺得那是“我的女人”。
然而,蘇曼洛好像不這麼想。
她那個眼神,顔恺很熟悉,是一種挑釁與傲慢,需要旁人的回應。
他低下了頭,沒有回應。
儀式結束,宴席正式開始。
準新郎滿堂敬酒,準新娘則坐在主位不動。
蘇曼洛坐下之後,不停往顔恺這邊瞧。
顔恺的席位,就在她身後那桌。
看到她未婚夫端酒走到了顔恺身邊,她立馬站起身,跟了過來。
她挽住了杜利的胳膊,介紹顔恺:“他是我兒時好友,像親哥哥一樣照顧我。我媽媽生病的時候,我時常在他家。”
杜利混香港的富豪圈,對新加坡不太熟悉,可南洋的大勢力,他還是略有耳聞的。
顔家是鼎鼎大名。
杜利想要娶蘇曼洛,除了覺得她漂亮,也是看重她的背景和人脈。
顔家專門派了大少爺過來參加訂婚宴,這是很看重蘇曼洛了。
杜利笑容很滿,非常的客氣:“辛苦兄長了,以後我會照顧好曼洛。”
顔恺微笑:“那就好,你們倆和和美美。”
蘇曼洛瞥了眼陳素商,立馬笑起來:“你又換女朋友了?這位是哪裡的歌女?”
衆人全部看了過來。
陳素商擡眸,淡淡看了眼蘇曼洛,表情溫柔。
顔恺立馬道:“這位是我太太。”
衆人的表情頓時各異。
“她如今常在香港。這次若不是來看她,我怕是趕不上你們的訂婚宴。”顔恺又補充道。
陳素商則問:“原來蘇小姐跟你很親近啊?我竟然不知道,都沒見過她......”
顔恺就笑笑。
賓客們都看向了蘇曼洛。
杜利臉上的笑挂不住。
他突然懷疑,蘇曼洛誇大了自己的身世。假如她真的跟顔家很熟悉,怎麼不認識顔恺的太太?
而顔恺的太太,好像也不認識她。
蘇曼洛說,顔恺是特意過來參加她的訂婚宴,可聽顔恺那口氣,他是過來陪太太,順帶着出席的。
衆人七嘴八舌。
不遠處的蘇鵬,心裡很煩躁。
他不怪顔恺和陳素商,因為他也看到是蘇曼洛挑釁的。
可他女兒受到這樣的待遇,他很痛心,覺得自己沒有教她。
“她小時候,我就處處順着她,如今這性格成形了,再也扭轉不了。”蘇鵬歎息。
他挪開了目光,不忍再看。
蘇曼洛的臉色很不好。
等宴席結束,顔恺送陳素商回家。路過一處花店,他還給陳素商買了束鮮花。
“今天的事,若說不好,我錯處更多。”顔恺跟陳素商道歉,“你不要往心裡去。”
“她挑釁,你卻說是你的錯?”陳素商拿着那束鮮花嗅了嗅,口吻不鹹不淡,“你這樣對她好,人家未必領情。”
顔恺一愣。
陳素商這話,好像......有點吃醋的意思......
他不敢肯定,他印象中的素商總是很冷靜、很理智。
“我是不想讓你生氣。”顔恺如實道,“我給你買了花,原諒我比較容易,所以我把事情拖到自己身上。”
陳素商既無奈又好笑。
“顔少爺,你體貼過頭了。”她道,然後拿着那束花,上樓去了。
顔恺體會她這話,終于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陳素商把那束花裝在花瓶裡,裝好了新鮮的水,又拿下來擺在客廳。
她讓傭人再煮點雞絲面。
“......我宴席上沒吃飽,你呢?”陳素商問他。
“我也沒吃飽。”顔恺笑道。
兩個人坐在餐桌前,一邊閑聊一邊等飯吃。
雞絲面很快上來了。
顔恺看到廚子把一碗面放在陳素商跟前,他心中略微一動。
陳素商正要動筷子,顔恺突然伸手,輕輕摸了下她的頭發:“頭發上有髒東西,是什麼?”
陳素商莫名其妙:“什麼?”
待廚子消失在門後,顔恺端起她那碗,聞了聞又嘗了口。
陳素商:“......”
顔恺嘗完了,臉色凝重對她道:“這碗裡面有蝦泥。”
陳素商眉眼一凜。
在陳宅做事的廚子,都知道陳素商對鮮蝦過敏。
過敏嚴重的話,是會要命的。現在不比前幾年,可藥物仍是很緊缺。萬一醫院恰好沒有藥,陳素商就是個死了。
她立馬站起身。
顔恺跟着她,兩個人去了後廚。
廚子們不知緣故。
“方才是誰給我做的面?”陳素商問。
一位女廚子道:“是孫廚子。”
“他人呢?”
“給您送面去了。”
陳素商看了眼顔恺,顔恺沖她颔首,示意自己給她做後援。
“去找孫廚子,立馬去,找到了我有賞。”陳素商大聲道。
衆人紛紛去找。
而陳素商,又拉住另一位廚子:“今天廚房有鮮蝦?”
“要給道長做蝦餅。您的吃食,沒有沾到蝦肉,我們都很小心的。”廚子急忙道,也隐約明白陳素商的怒氣從何而來。
他急忙去打開了旁邊的櫥櫃。
櫥櫃裡做好的蝦肉餡兒,果然少了很多。
廚子臉色很難看:“小姐,孫廚子他......他是上個月才來的,估計是忘記了您的忌口......”
上個月有位廚娘生病,總是不見好。
廚房是不能進病患的,那廚娘就請辭了,管事的又招了另一個。
聽說這廚子以前給很多富戶做過飯,還在半島酒店做過半年,後來受人排擠才離開的。
“他是故意的,快去找,一定要找到他!”陳素商道。
廚子道是。
找了半晌,始終不見那位孫廚子,他已經悄悄藏起來了。陳素商還打算讓傭人去半路上設伏,等孫廚子半夜下山再去捉他,誰知道家裡的電話突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