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家夥,似要存心逗弄她。
看着她氣喘籲籲,眼神迷離,渾身的肌膚泛着粉色,才将她抱出浴桶。
“大夫就在外面,臨走時,讓為夫知道你跟孩子都安好,”赫連晟仔細的替她穿上衣服,蓋好被子,放下紗帳,隻露了一隻手在外面。
木香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并未拒絕。
她的胎象,一向都很安穩。經曆過綁架,經曆過泡冰河水,還被人踢了一腳,都沒出事。
這些日子,吃的好,睡的好,養的又好,胎象在穩固的連郎中看了,都感歎不已。
但是性别卻一時無法确定,古籍有雲,“胎息之脈,左疾為男,右疾為女,如是以脈辯人則,男女脈同,唯尺各異,陽弱陰盛,左主司官,右主司府,左大順男,右大順女!”
經驗老道的郎中,是可以根據經驗判斷的。
隻是木香的脈象,并不如典籍所說的那樣,看不準,真的看不準。
赫連晟本就不在意娃兒的性别,他們倆的孩子,不管是男娃,還是女娃,肯定都很強悍。
在送走郎中之後,赫連晟想着叮囑過所有人了,唯獨還沒有對她肚裡的小娃叮囑過。
于是,他撐着雙臂,懸浮在木香的小腹上方,開始對着娃兒長篇教導起來。
看他說的有模有樣,可把木香笑壞了,笑的肚子都疼了。
赫連晟怕她喘不過氣,趕緊止了話,扶着她躺下,一手撫着她的兇口,本意是給她順氣,但順着順着,手底下突起柔軟的觸感,讓赫連公子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木香按住他作亂的手,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凝結。
有些話,不必說,自能心領神會。
這一夜的時間,過的似乎格外快。
還是深夜,還是天邊挂着晦暗不明白的月光。
嚴忠跟吳青晚上都沒有睡下,今夜在走之前,赫連晟說過,有事要辦。
他的人都已在關外集結,暗衛也沒有帶,吳青跟嚴忠兩人,他隻帶了吳青一人,留下嚴忠守着王府。
木坤的住處并不難找,他回來之後,便住在木家老宅。
太子半死不活的,他隻在上午,去了一趟皇宮,唐皇也沒死,他一個外臣,自然不能總往嫔妃的屋子跑。
入夜之後,木家老宅守衛也很嚴。
但對赫連晟跟吳青來說,要避開他們,不結費吹灰之力。
二人潛到木坤房間外時,吳青掏出一把匕首,小心的撬開窗子,隻開了條縫,他便鑽了進去。
雖然白天出了那檔子事,但在執行任務之時,他隻是暗衛,再無旁的身份。
木坤的房中點着一盞燈,透過燈光,依稀可見不遠處的榻上躺着一個人。蓋着被子,呼吸均勻。
但這燭光太暗了,再往裡,根本看不清了!
他們二人都穿着夜行衣,隻露了兩個眼睛在外。
赫連晟對吳青打了手勢,兩人必須一個行進,一個留在原地,以防背後有偷襲。
吳青悄無聲息的靠近那張床榻,布鞋踩在地面上,無聲無息。
咔哒!
一個很輕,很微弱的聲音,若在白天,根本不可能聽到,但是深夜裡聽着卻格外清楚。
赫連晟一個手勢,吳青也警覺到了,且他反應不慢,腳尖微點,騰空而起,很輕的力。但就在他剛剛站着的地方,地面裂開。
“哈哈,沒想到的戰神,竟也學會刺殺,這個情字果真害人不淺!”
這個狂肆的聲音,不是木坤,又能是誰。
就在吳青飛起時,他已從床上坐起,手裡提着一把劍,下巴上的胡須,竟因内力外洩而無風自動,身上的衣袍也鼓脹的如同充了氣。
吳青迅速後退,擋在赫連晟身前。
赫連晟扯下面上黑巾,“你早該死了,隻是本王一直騰不出手來收拾你,今夜天氣正好,本王心情也不錯,送你上路,正合适!”
木坤依舊坐在那,眼神陰惡,“以為老夫不知道嗎?邊關戰事吃緊,蒼瀾已經打到卞州,一路攻占,一路屠殺卞州城民,死傷近五千人,如此情形之下,你豈能不去邊關,隻是老夫沒想到,你臨走之時,竟然想要殺了老夫,以絕後患!”
赫連晟抽出佩劍,“殺你是早晚之事,今日不做,以後也會做,倒不如先殺了你,免了日後的麻煩!”
他突然執劍而起,身形快到隻見一個黑影閃過,眨眼之間就已逼近木坤眼前。
周身氣場,因為内力突增,強大的氣流,撲面而至。
吳青奮力将手中的劍插進地面,才得已沒被氣浪卷走。
木坤豪聲一笑,“好,今日得已親見戰神的威武,也不枉老夫在這世上走一遭!”
在他逼近的同時,木坤并不執劍去擋,而是猛的一拍身下的床榻。
别看他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真正的高手都是如此,那此整日在外賣弄之人,都屬草包一類。
床榻在一瞬間,碎裂成渣,鋪天蓋地的灰塵,以及木渣碎屑,轉而朝着赫連晟撲去。
赫連晟收劍揮袖,身形卻未停下。
不出片刻,屋裡的東西,就已經變成一堆碎片。
屋裡的打鬥聲,驚動院中的家丁,同時,木坤也有養在府裡的隐衛,先前沒有得到主子的召喚,他們不敢擅自行事,但當他們幾人從屋裡破門而出時,隐衛迅速圍上。
吳青與隐衛纏鬥在一起,赫連晟與木坤飛身上了屋頂。
木坤站在夜下,仰天長笑,猖狂道:“襄王殿下,你今日是無論如何也殺不了我的!”
就在他話音剛剛落下之時,突然從四面八方圍過來一層濃霧,這霧來的詭異,來的蹊跷。
赫連晟急忙閉氣,但濃霧好似有生命一般,竟隻往他門面撲。
“哈哈!哈哈!”
木坤在狂笑聲中,足下微點,欲逃跑。赫連晟在避開濃霧的同時,一掌擊出。
“噗!”木坤躲閃不及,兇口被擊中,但他輕功了得,還是逃了。
吳青已經解決下面的人,木家後院,屍橫遍地。
“主子,追不追?”
“來不及了,”赫連晟看着木坤離開的方向,握劍的手微微攥緊。今日機會已失。前院的人陸續趕來,不能讓認出他們的身份。
而且這木宅後面就是深山,木坤肯定逃了進去,想要在晚上搜到他,有如大海撈針。
赫連晟猛的回身,将黑紗重新戴上,“你留下,日夜查探木坤的下落,找到之後,格殺勿論!”
行程萬不能耽擱,邊關城民的性命也同等重要。
他的守誠大軍,竟然戰死近萬,如此多的傷亡,縱然他放不下木香,那也非走不可。
吳青跟赫連晟在城中分開,到了城外,赫連晟撕開夜行衣,裡面穿的竟是鐵甲裝。
他回頭看了看城頭的方向,大喝一聲,“走!”
“起程!”後面自有傳令官宣令。
此次他從軍中帶走的人不多,隻有一千人,大軍在夜中,快速急行,所過之處,黃土飛揚,馬蹄聲震天。
木香披着黑色鬥篷,從頭到腳都裹在黑衣之中。
她站在城樓之上,看着遠去的騎兵隊伍,面容藏在披風中,叫人看不清。
白鷹蹲在她的肩頭,與主人并肩立着,一同注視着已漸漸看不見的黑暗。
鷹眼極為犀利,呈現漂亮的琥珀色,尤其是在晚上看起來,鷹眼有如盯在暗處的魔鬼。
這隻白鷹的眼睛,還有一個特别之處,越是黑的地方,它眼中的琥珀色越濃。
“夫人,主子已經走遠了,還是回去吧,”嚴忠怕她站在這裡着涼。
城樓之上,風太大了。
主子一離開王府,夫人便穿衣起床,叫上他,一同守在這裡。
她知道主子會去刺殺木坤,不過她也說了,木坤不會那麼輕易的死掉,但是主子一定會準時離開,所以他們一直在這裡站着。
當主子騎在馬上,回頭朝城樓看時,木香藏到了城跺後面。
既然要走,那便不能讓他帶走一點點的擔憂。
邊關的事,她幫不上忙,京城的事,有她在一日,就要為赫連晟掃清所有的障礙,滅掉他所有擔憂的事。
木香肅着一張臉,沒有理會嚴忠的話,又在城門上站了片刻,毅然轉身下人樓。
嚴忠趕緊跟上去,“夫人,咱們現在去哪?”
“當然回去睡覺!”
大半夜的,她可沒心思去對付誰。要是擱以前,睡多睡少,她從不在意,但是現在不同了,天大的事,也得等她睡好了再說。
嚴忠趕着馬車,帶她又回了王府。
深夜,街上靜的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偶爾跑出來的一兩隻追逐打鬧的野貓,或者野狗。
有些膽大的貓,就站在街道旁的屋頂上,盯着下面路過的馬車。
白鷹就蹲在木香腳邊,聽見貓叫,眼睛突然睜開,轉過頭,瞪着窗簾。
木香依在軟墊子上,閉着眼睛,對它道:“别瞧了,以你現在的能力,是追不上那群狡詐小貓咪的,明日讓人去請個獸醫回來,讓他給你的翅膀治好,隻有治好了翅膀,把你的小身闆,養的壯壯的,才能幹你想幹的事,懂了沒?”
她好像生怕白鷹不明白似的,曲指在它的腦袋上彈了下,“瞧瞧,你的翅膀,隻比麻雀大了一點點哦!”
白鷹懶洋洋的瞄她一眼,這一眼,帶着十足的不甘跟憤怒。
鷹的翅膀再小,那也是鷹,麻雀如何能比,真是的!
回到府裡,吳青聽說他們出去了,急的在府外焦急的來回踱步,見嚴忠趕着馬車回來,這下才放下心來。
“這是去哪了?可把我急死了!”
嚴忠勒下缰繩,“沒去哪,夫人出去辦了點事,你們如何。”
吳青伸手掀開簾子,扶了木香下車。
兩人陪着木香去了清風院,吳青這才将事情的經過講與木香聽。
“木坤不知用了什麼妖法,竟然能釋放出黑霧,主子因顧及那霧,所以才沒能殺了木坤,但木坤還是中了一掌,之後便逃走了,主子命屬下定要查出木坤的下落,見到此人,格殺勿論!”
嚴忠驚疑,“黑霧?之前從未聽說過,難道是毒煙?”
吳青搖頭,“不清楚,當時我離的較遠,隻看見一團黑霧,不過……應該是無毒的,想必木坤是想借那黑煙以便逃走!”
他差點說漏了嘴,木坤為人陰險,他真的不敢确定,黑煙到底有沒有毒,主子有沒有意外吸入毒煙。
吳青看了嚴忠一眼,嚴忠心領神會,立馬轉移話題,“你派人去找了沒?可知他幾個藏身之處?”
“已經派人出去了,最早也要等到明日上午,才會有消息,哦,夫人不必擔心,木坤的事,有我跟嚴忠,必可将此人的揪出來,這幾日,作坊的事屬下會交給大飛看管!”
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将木坤揪出來。
此人活着一日,潛在的危險便會多一分。
木香一直靜靜的聽着他們二人,中間沒有插一句嘴,直到他們二人說完了,她才将手中的暖爐擱下,像是忽然看白鷹似的,“明日找個最好的獸醫來,快些把白鷹的翅膀治好,它有大用。”
吳青跟嚴忠相視一眼,怎麼岔到這個話題上來了。
不等他們二人多想,她再道:“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能去哪,帶話給小五,留意着皇後宮裡的情況,既然他敢藏,也不會輕易叫你們找到,皇後宮裡肯定有密道,明日一早,派人去找四皇子,這位病美男,别看他病怏怏的,人家可精可精着呢,密道之事事,他肯定知道!”
嚴忠跟吳青聽的清清楚楚,對木香也發自肺腑的佩服。
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範兒了,思路理的門清,對時局跟人心,都把握的極準。
隻是他們不明白,這樣的一個人,如何會出現在山村裡,甚至連一天書都沒有讀過,太不可思議了。
他們三人談完正事,天都快亮了。
插了房門,白鷹窩在她的床榻邊,木榻上鋪着軟墊,它便伏在軟墊上眯眼休息,再不肯離開。
沒過一會,赤貂也來了。
叫人驚奇的是,這兩個家夥居然沒有鬥架,反倒擠在一個墊子上。
準确的說,是赤貂硬擠到白鷹的窩裡,用小腦袋使勁抵着它,硬是從白鷹的肚子底下,擠了一塊地方出來。
木香躺在一個人的被窩裡,抱着赫連晟睡過的枕頭,看着床下面擠來擠去的兩個小東西,心是酸的,但也是暖的。
果然是通人性的動物,知道男主人走了,便都來她的床邊守着。
白鷹的警惕性最高,有赤貂在,蛇蟲鼠蟻都敢靠近。
嚴忠跟吳青已商量過,二人輪值守夜。讓其他人守不放心,隻能是他倆親自在院子裡守着。
木香不知什麼時候睡着,隻是恍惚着在夢中,似是看見了赫連晟,他站在雲霧裡,對她招手,她撲進赫連晟懷中,臉頰蹭着他的兇口,那樣的軟……
軟?木香猛的驚醒,外邊天已大亮,再低一看。
親娘哎,她說怎麼那樣軟呢,搞了半天,她抱着的是赤貂,這家夥也不知什麼竄進她被窩的。
白鷹已不在屋裡了,窗戶開了一道小縫。
正當她思索間,隻見白鷹飛了回來,站在窗沿上,抖着身上的水。
“大姐,你起來了嗎?”彩雲在外面叫門。
“剛起,進來吧,”木香揪着赤貂,把它扔下床,披衣下地。
彩雲推門進來,手裡端着銅盆,“就知道你剛醒,快洗臉吧,陳媽等會就把早飯端來了,木朗也過來吃早飯。”
知道姐夫走了,他倆有喜有憂。
喜的是,以後不用看着姐夫霸占大姐了,憂的是,他們怕大姐想念。所以一大早便過來了,不止這一頓,以後他們都會陪着木香一起吃飯。
“你倆不是要去學堂嗎?我這裡有陳媽他們,府裡也有好些人,不用管我,隻管好好上學便是,”木香用溫水洗了臉,用鹽漱口。
彩雲笑道:“上學還有一會,等下吃過早飯再去也不遲,咦,姐,你的腰好像粗了些。”
“是嗎?”木香聞言低頭看,“哪有,滿四個月之後,才能顯懷,這個時候,胖的隻是我的腰,都怨陳媽一個勁的給我補,隻怕娃兒還沒生下來,我就得成水桶腰了!”
“胖些怎麼了,胖是福氣,那些瘦的跟竹竿似的,都是沒福氣的,大姐,我聽吳大哥說,二蛋要來了是嗎?”彩雲小臉紅紅的問她。
木香正要回答,陳媽拎着食盒進來,木朗跟喜鵲也在她身後,一并過來了。
“夫人昨晚睡的可好?早上怕您吃不了油的東西,便熬了鍋小米粥,熬了一個多時辰,軟乎着呢,”陳媽笑眯眯的把小鍋擺到桌上。
喜鵲進屋裡,拿了換洗衣物,又把窗子打開透氣,過會還要拿抹布,把房間打掃一遍。
彩雲臉蛋兒更紅了,趕緊示意大姐不要說,她自己低了頭,拿起碗筷,坐下喝粥了。
木朗招呼木香吃飯,轉頭看見二姐臉蛋那樣紅,好奇不已,“二姐,你這臉咋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彩雲使勁搖頭,不敢吱聲。
“喲,就是啊,臉咋這樣紅,給我摸摸,”陳媽擔心她着了風寒,擡手就便去摸。
彩雲躲開陳媽的手,遮掩的笑笑,“我沒事,就是過來的時候,跑的太急,所以才會臉紅。”
木香淡笑着不語,沒有拆穿她,小丫頭大了,心思也多了,每回提到劉二蛋,她都會臉紅。
等到陳媽出去了,屋裡隻剩他們姐弟三人,她才對彩雲,道:“傳回來的消息說,是在路上了,若是夜裡不休息,也就這兩天,若是路上耽擱了,恐怕要三四天,不一定!”
彩雲的小臉都快埋到碗裡了,輕不見聞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
木朗卻十分高興,“二蛋哥要來了嗎?太好了,以後我就能跟他玩了。”他一點都不喜歡這裡的同齡人,跟他們也玩不到一塊。
木香看了眼彩雲,忽然歎了口氣,“既然劉二蛋要留在京城,不如等他到了,給他重新取個名字,别總二蛋二蛋的叫着,抽時間,也讓他跟着你倆去學堂,男兒要想有出息,不說考功名,研究學問,至少也得會識文斷字,你們說好不好?”
木朗自然是拍掌歡呼,有個熟悉的人,跟他一起坐在學堂裡,而且劉二蛋打架也很厲害,他以後就有靠山了。
彩雲卻一臉深思的問道:“那要給他取個什麼名?莫要難聽了。”
木香失笑,“這樣維護他呢,容我想想……呃,不如就叫個簡單的,叫劉晨如何?早晨的晨,以後肯定如日中天,而且也好記,字也好寫,叫起來更是順口。”
彩雲的笑容停在臉上,将這名字,在嘴裡反複念叨了幾遍,最後一臉欣喜的跑了出去,“就叫這個名字,以後他就叫劉晨!”
跑出去老遠,她的笑聲還是清晰可聽。
木香跟小弟相視一笑,她滿意的很呢,而且超喜歡的,否則也不會是這個反應。
吃罷早飯,何安跟石頭送他倆上學堂去了。
老爺子跟院士不對付,木香生怕這兩人再杠上,所以日後都不許他去送了。
為了确保他倆的安全,學院周圍也安排了兩個暗衛,以防萬一。
而老爺子知道赫連晟去邊關了,當天上午便讓管家打包了衣物,搬來襄王府住了
今天上午,還有件重要的事,别的事都可以放一放,唯獨這件事,她非出面不可。
“小安子,套上馬車,咱們去木家祠堂,帶一隊禦林軍,另外,再備上筆墨,我乘着空檔,我得再寫些東西,”木香站在府門口,吩咐道。紅葉的事不能耽擱,王德他們在軍中的訓練同樣刻不容緩,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她的親信,一定要盡早訓練出來。
“是,我馬上去,您在門口站着,哪兒也别去,”何安剛送了兩位小主子回來,氣都沒喘一口,就被她叫住了。
怨言肯定是沒有的,抱怨肯定也是沒有的。
别瞧他平時嘴上總喜歡講些不滿的話,可那也僅僅是嘴上說說而已,絕不是真的不滿。說白了,他就是嘴欠,便論起真心與忠誠,他絕不遜于嚴忠跟吳青的。
吳青今日一早就離開了,想必是去查探木坤究竟躲在哪兒了。
木香在府門口站了一會,瞧見對面,太子府大門緊閉,外面連個守門的都沒有。
偶爾有幾個人想敲開太子府的門,也被看門的轟走了。
但是太子府院裡,卻傳來一陣嬉戲的笑聲,想必是他的那些侍妾,一大早的就在府裡打鬧,根本不知,她們的金主就快要死翹翹了。
木香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還是發妻最好,隻怕才一夜,上官芸兒的眼就得熬紅了,再回想一下,她在宮中伏在唐昊身前痛苦的情景,哪是這些侍妾能做出來的。
何安很快就從王府的偏門牽了馬車過來,石頭端了小凳子給她踏腳,“夫人您慢點,我扶着您。”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用不着那般精細,”木香拍掉他的手,利落的邁上凳子,鑽進了馬車裡。
馬車正要起步,木香剛剛坐好,就聽見站在外面的何安,一聲厲喝:“你幹什麼?找死呢,還不快讓開!”
“我不讓,除非她把地契還我,否則本王寸步不讓!”
這吵吵的聲音,以及扯到地契的事情上,除了到趙王,還能有誰。
想必昨兒輸了祖産,回去之後不好交待,跑來襄王府門前,死皮賴臉,想要讨回不可。
木香沒有掀簾子,卧在車廂裡嗑瓜子。
何安冷笑,“您老記性沒壞吧?昨兒是您親手把地契輸給我家夫人的,北門那旮旯角的人,都可瞧見了,怎麼,您現在後悔,不想賭?,對不住,晚了!”
趙王也豁出去了,剛才攔車的時候,他就坐在地上了,這會把袖子一卷,胳膊一揚,憤怒道:“是你們使詐,設了騙局,我昨晚想了一宿,越想越覺着不對勁,分明就是她設了套,引本王去鑽,既然是騙去的,理應還我,否則……否則别怪本王不客氣!”
他吼的聲很大,卻沒什麼氣勢,也不敢提起去官府告狀,提個屁啊!他也丢不起那人,況且,難道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趙王嗜賭成性嗎?
再者說了,他心虛呗!
看着時辰不早了,怕紅葉那邊的事情耽擱了,木香在裡面催促道:“還磨蹭什麼,把人拉開不就完了嗎?”
“是,小人這就清理路障,”何安隻需說話,府裡便出來幾個人,将趙王拖到一邊,任他叫嚷個不休,也沒人再理他。
嚴忠坐在馬車上,長鞭甩起,奔着京城外的木氏祠堂而去。
今兒天氣不錯,大雪過後,天氣晴朗,城中的街道,鋪的都是青石路磚,隻需曬上一兩個時辰,路面就幹了。
木氏祠堂位于離老宅不遠的一處村子裡,祠堂修的非常高大上。
當馬車在祠堂外停下時,木香瞅着莊嚴肅穆的門匾,感覺腦袋有點暈。
祠堂外,已經停了不少的馬車,來的都是木氏遠親的幾個族老,平日裡跟主支這一脈,走的也不勤,隻有每逢大祭祀,或者族内出了大亂子時,他們才會聚集。
紅葉知道木香要來,老早就在祠堂外等着。
按着以前的規矩,女人是不能進祠堂的,最近這幾十年,木族氏有幾個當家主母,比男人還厲害,幾個老婆子,就在一起商議着,廢除了這項規定。
但也僅僅是容納主妻進入,低賤的妾室,還是沒有資格進入祠堂的。
這些馬車裡頭,最顯眼,也是她第一眼能認出的,居然是範老太的馬車。
紅葉迎上她,見她盯着範老太的馬車瞧,便笑着解釋道:“範老太太的母族也是木家一支,她嫁與範家之後,裡裡外外的人都稱她範老太,年紀大了之後,便入了長老之列,每回族裡有重要的事,都要請她過來,除了範老太,還有青松學院的院士,也一并來了,我聽說木朗跟彩雲都在他那兒上學,回頭你可得請他喝一頓酒才是。”
“哦,來了這麼多人,想必今兒很熱鬧了,”木香笑的意味深長。
何安牽了馬去栓好,嚴忠握着劍,跟在木香身邊,今兒沒帶喜鵲過來,怕人家不給進。
但即使如此,紅葉領着木香,剛要邁進祠堂的高門檻,就被兩個家丁攔住了。
“族長吩咐過,除了族内女眷,旁人不可進!”
好攔住她的家丁,因為聲音很特别,惹的木香多看了他兩眼。
嗯,膚色黝黑,雙眼炯炯有神,說話之時,目不斜視,看也不看木香一眼,是個很稱職的守衛。
何安剛栓好馬,奔過來時,正聽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攔下木香,頓時怒不可遏,“你這人長眼了沒?沒瞧見她是誰嗎?你敢攔她,不想活了吧!”
紅葉怕木香不高興,趕忙對那小哥好言好語的說道:“這位是襄王妃,我的朋友,煩勞你讓她過去,可不能耽擱了族長們議事。”
按正常的道理,她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硬的有了,軟的也有了,這小子總該讓了吧,可是……
“不行,族長吩咐過,非族裡女眷不得入内,小的奉命行事,沒有族長的命令,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能讓!”
木香不僅沒生氣,反倒笑了,被他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模樣逗樂了,“嗳,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家中可還有别的親人?哦對了,你成親了沒?沒成親的話,定親了沒?沒定親的話,那可有中意的女子?”
她一下問了這麼多的問題,而且又是無關争執的内容,不光把那小哥問要呆了,連紅葉跟何安幾人,一時之間,都沒搞清她是什麼意思。
有幾個剛到的老者,陸陸續續的從他們身邊經過,看着站在門外的幾個人。有人認出她是襄王妃,趕緊進去禀報族長,也就是木老爺子。
紅葉和離之事,自然得有族長出面,木坤也是不打算管的,加之昨夜木坤突然失蹤,對裡對外,他隻說有事出去了,至于昨晚損壞的院子跟家具,下人隻對外報,是他練功所至,後院的侍衛與家丁,對刺殺一事,隻字不提。
“這位夫人再說什麼也沒用,沒有族長的命令……”這位家丁小哥還是那個樣,隻是黝黑的臉,有些泛紅。
“哎呀,紅葉姐,我們還是先進去吧,這位小哥就在這兒站着,等咱們談完了,臨走時,記得把他帶走,”木香這話是對着三個人說的,就在話音剛落下時,黑小哥隻瞅見眼前有什麼東西閃了下,随之,他的身子便不能動了。
木香拍拍他的肩,“苗子不錯,有待訓練!”
她邁步跨進祠堂,何安總算是聽明白了,“您要收他啊?您怎麼什麼人都收,他就一看門的家丁,你還能把他練成頂級殺手不成?”
木香放眼望着祠堂院裡來來往往的老人家們,呵呵的笑着,“知道玉石是從哪來的嗎?是如何發現的嗎?又是如何雕刻成精美玉器的嗎?”
但凡寶藏,除了他本身的特質之外,還需得有一雙發現寶藏的眼睛。
當原石散落在大大小小的河灘上,與其他雜石混雜在一起時,如果沒有一雙慧眼,你能找到哪塊是價值連城的美玉嗎?
紅葉最是明白她的意思,“他叫苗天,本就是祠堂的家丁,這裡地方大,有專人打掃,專人看管,這苗天在祠堂裡幹了有幾年,我也沒瞧出他有哪點與衆不同。”
木香笑笑,“是金子總會發光了,他的事随後再說,今日你看見木景華了嗎?”
“他……”紅葉聞言,這才忽然想起木景華此人。
木香笑容更深了,“你看不見他,是正常的,昨兒我的人請他回府,但是昨兒我事情太多,還沒來得及跟他促膝長談,不過早上的時候,我命人放他回家了,先緊着和離的事,等哪天我心情好了,再找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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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從這一章開始……大概三章左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