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33章 妹妹比當日美麗一百倍
在禦前待過,小林子最看得清嫔妃争鬥。
像何采女這種剛竄上來的小宮嫔,想撼動貴妃大樹,那得有極其特别的本事才行。
就像咱昭貴妃娘娘。
當初以低位宮嫔的身份,弄倒春貴妃,靠得是一手奪寵好本事,以及滿肚子謀算人心的方略,還有穩準狠的眼光,看得清大勢的格局——
當然,這些小林子當初不懂,是後來才慢慢揣摩,複盤出來的。
咱娘娘這些好處,敢問何采女可有哪怕一點?
殿中,香宜和小蕙服侍着绯晚重新躺下。
和小林子一樣,兩人都提也沒提何采女。
一點不擔心。
咱娘娘如今是貴妃,掌協理後宮之權,懲處一個八品采女還要瞻前顧後的話,成何體統?
她們隻覺得娘娘心慈手軟。
隻罰跪一刻鐘,太便宜姓何的了!
“嗚嗚嗚……嗯嗚……”
外頭,何霜影在兩個宮女的壓制下,依舊拼命掙紮,極不服氣,自始至終不肯屈服。
尤其是,當宮正司的執事嬷嬷奉命趕來,将她帶出春熙宮,在距離門口頗有一段距離的人來人往的大路上執行罰跪時……
她就掙紮得更劇烈了。
這可是大路啊!
罰跪一刻鐘,被各宮路過的人看見,消息很快就會一傳十、十傳百,傳遍全後宮。
陛下今早才冊封了她。
半天不到,她就在這裡罰跪。
臉都丢盡了……
但。
但是!
何霜影在掙紮無果,被按壓得死死的,隻能老實跪着之後,含淚的雙眸便凝起兩團仇恨的火焰。
正因為,陛下剛冊封她,昭貴妃就敢罰跪……
且等着她到禦前,好好告昭貴妃一狀吧!
恃寵而驕的貴妃娘娘,你打得可是陛下的臉!
你要我丢一分臉,我就要你丢十分!
……
辰乾殿。
皇帝下了早朝,神清氣爽回來休息。
嘴角笑意深深,肉眼可見地高興。
隻因江南傳來消息,民亂已平,最後一股反叛流民被剿滅在某山谷,亂匪頭領十餘人當場就戮。
中州的貪墨大案,也終于有了結果。一幹人等罪責查清,或殺或遣,隻等禦筆朱批。
這兩件大事之中,都有陸龜年的影子。
陸龜年真是好用啊。
剛直不阿,且極會辦事。
對同僚來說他太過鋒利傷人,可對皇帝來說,他就是一把極好的刀!
借着打壓太後和瑞王,皇帝最近把平日早就想剪除的朝臣收拾了一波。
陸龜年在他手裡,指哪打哪,明裡暗裡出了許多力。
凡是不聽話的、聽話但影響了政令推廣的、貪贓枉法屍位素餐的,等等,頗有幾條大魚被處置掉。
兵亂過後不過一個月,如今的朝堂已經是另一番氣象。
皇帝很高興!
還有北瞿那邊,更是傳來好消息——
瞿國皇帝兩日前的深夜,被幾個宮女按在床上行刺,失皿頗多,如今生死未蔔。
真真天助朕也!
因此回到禦書房,皇帝沒有像平日一樣批折子勤政,而是難得放松了一會兒。
泡了香茶,揮毫潑墨,眨眼間寫了幾幅大字。
“國泰民安”,“千秋功業”,“盛世至臻”……
換了幾種字體,自己瞧着,每種都好看。
自得之餘,很想要和人分享。
“傳陸……”
剛說了兩字,便打住。
雖則陸龜年的書法十分出色,但他整日隻知道做公務,未必肯說好聽的話,陪君王搞閑情雅緻。
再讓他抓住機會進言幾句,商讨正事,就沒的放松了。
皇帝轉念間改了主意。
大臣裡,除了陸龜年,其他人的書法皇帝看不上。而身邊的宮廷裡,晏後的書法倒還不錯,隻是……
跟她相處,沒什麼意思。
美則美矣,但失于柔和。
“宣昭貴妃過來。”
轉瞬間,皇帝下意識選擇了绯晚。
晚晚素來崇敬他的書法筆力,不知看了他今日的書寫,該如何高興?
“回陛下。”曹濱伺候在側,謹慎回奏,“昭貴妃娘娘今日身子不适,請了太醫,正在休息。奴才這就叫人去瞧瞧,若是娘娘情形見好了,便請她即刻前來可好?”
皇帝眉頭一低,曹濱很少啰嗦,今兒有什麼緣故?
丢了筆往椅背上一靠:“怎麼回事,仔細說!”
“陛下聖明,确實有點小事,奴才見陛下興緻好,因此沒敢打擾陛下雅興……”
“老貨,廢話什麼,趁早說了。”
皇帝心情好,輕飄飄罵了曹濱一句。
及至聽曹斌禀報了春熙宮的風波,也沒有多麼在意。
隻笑道:“霜影那脾氣,竟連昭卿都惹生氣了!”
遂吩咐曹濱叫人給何霜影送一瓶子跌打膏去,“跪完了叫她往膝上抹一抹。”
又囑咐曹濱:“庫裡翻幾樣好東西,給昭貴妃送去。你親自去,告訴她,朕此刻不得閑,晚上瞧她去。并告訴太醫院,好好給她調養身子。背上那道口子總不見好,讓他們再調一調藥方,需要配什麼藥膏子,該用什麼藥材,隻管用,務求不留疤痕。”
“是,奴才這就去。”
曹濱給皇帝換了一盞熱茶,讓手底下的人當班禦前伺候,自己立刻去内庫裡挑選珠寶。
兩個嫔妃鬧矛盾,陛下的态度顯而易見。
雖則圖何采女一時新鮮,但更在意的,還是昭貴妃。
陛下讓挑庫裡的“好東西”,那他可得仔細挑。
……
“這是哪個美人,躲在藤架子底下哭呢?聽着就叫人傷心,讓我瞧瞧。”
陳貴人閑着沒事在宮裡逛園子,某處枝葉枯黃的花藤高架後頭,有個人在嘤嘤哭泣。
她在藤架這邊看不清楚,就搭腔走過去,繞過藤架。
花架下坐着的何霜影一擡頭,發現這宮嫔她不認識,看衣衫首飾珠光寶氣的,好像是個高位。
高位都不是好東西!
專會欺負人的!
用帕子一邊拭淚,她一邊警惕又鋒利地盯着對方:“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陳貴人一見何霜影,頓時頭大。
今兒出門沒看黃曆,怎麼遇見她了……
在鳳鳴宮的冊後宴上公然針對皇後的家夥,誰沾誰倒黴。
不想跟何霜影糾纏,但又礙着她剛晉封,不好得罪,陳貴人就故意一愣,訝然道:
“我還以為是哪個宮的宮女在這裡哭委屈呢!誰想竟是這麼個美人兒……看你樣子,是哪個宮的姐妹吧,隻是我在宮裡認識的人不多,不知你是?”
何霜影抽噎着,目光依舊很警惕。
“不必裝相了,你怎會不認識我。前日鳳鳴宮宴席,難道你沒參加?”
陳貴人一臉不好意思:“我參加倒是參加了,但……我在宮裡從來深居簡出,熟人少,宴會上也就跟鄰座寒暄幾句……妹妹恕我無禮,宮裡的姐妹我認不全,真不知道妹妹是哪個宮的。”
她解釋完趕緊微微欠身,“打擾妹妹了,我這就走。妹妹有什麼傷心事隻管在這裡安靜待着,我保證不再過來了。隻是我多嘴,勸妹妹一句,你花容月貌的,哭腫了眼睛讓人瞧着心疼,哭一會兒就住了吧。這宮裡大家都有傷心事,不過是哭一會子,自己往開了想。”
說完轉身便走。
主打一個我真不認識你,偶爾路過,很善良地勸你幾句。
美麗的妹妹,日後可别跟我找茬哦,我擔待不起。
“姐姐且住!”
誰知,何霜影卻叫她别走。
陳貴人雖則背後是绯晚扶持,恩寵算是還行,但畢竟根基不牢,哪敢得罪皇帝剛冊封的新歡。
于是一面暗暗叫苦,一面轉過頭來,露出非常友善溫柔的微笑:“妹妹有何事?”
何霜影抽着鼻子,收了淚:“你真不認識我?你是誰,為什麼路過這裡?”
“我閑着沒事,到處亂逛呢,聽到這邊有哭聲就來瞧瞧。”陳貴人再次腼腆,“我姓陳,隻是個小小的貴人,不似妹妹美若天仙,想必很有恩寵,希望妹妹不要笑話我……”
故意做出局促的樣子,好讓對方别針對她。
何霜影聞言,特别自憐地歎了一口氣。
卸掉了眼裡的警惕。
凄然笑道:“陳姐姐,你道我是誰,我是春熙宮的何采女。剛剛,被一手遮天的昭貴妃罰跪在大路上,顔面盡失。我家破人亡,孤身為奴,這宮裡,還有比我更慘的人嗎,我敢笑話你嗎?”
陳貴人渾身一震。
“什麼?妹妹你……你竟然是何采女,鳳鳴宮宴會上唱《驚夢》的那個美貌姑娘?你卸掉了油彩,竟然……竟然比當晚美麗百倍!”
何采女赧然低頭。
“姐姐不要取笑我。”
嘴角不由微微翹了翹。
哪個女子,不愛聽人誇美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