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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溫峤又要在一片霧色中準時離開。
出露園前,他請求與霍晚绛單獨說一次話。
這一回淩央沒有再行阻撓,更沒有多想,他耐心地抱着曦兒在檐下烤火取暖,眼神都沒飄向院門處站立的兩個人,給足了他和霍晚绛空間。
溫峤看不遠處的父女二人,忍不住稱贊道:“幾年未見,郎君已經徹底變了個人。”
加冠後的淩央,不但生得高大硬朗,且老成持重,很會照顧人,他終于可以放下這顆心。
霍晚绛比道:【溫大人以為,他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溫峤笑答:“若是他不好,你又怎會選擇給他生下一個女兒?女君,你性情雖溫軟,可并非沒有主張。見你如今過得很好,我也開心了。你永遠是一個不服輸不低頭的好女郎,無論身處何種困境,亦能想辦法過得很好。峤此生實在有幸與你結交為友,今日一别,不必相送,今生還很長,我們定能相逢。”
送走溫峤,霍晚绛心裡空落落的,比起她離開長安溫峤前來相送時還要難受。
溫峤剛離開不久,冬雨适時落下,屋檐上很快彙聚起道道雨簾。
曦兒張大了小嘴,好奇地仰頭張望,伸手欲要去抓,被淩央一把扯回了懷裡。
淩央左手抱着曦兒,右手攬着霍晚绛,母女二人都倚靠在他寬闊的懷抱裡取暖,很是溫馨。
他親了親霍晚绛:“等雨停了,我們一起去善堂,你替溫大人歸還他的東西。”
霍晚绛閉眼聽雨,默默點頭。
幾個時辰後的善堂。
秦老怪拿到舊物,竟老來涕淚:“這是他當年拜入我門下,我親手給他雕刻的小人,用以保管他初學醫術用到的小銀針。”
“這孩子,都到嶺南也不來看看老頭子我,我都是個時日無多的老東西了,怎可能這般介懷......昨日你拿來那藥方,我一眼便看出是他開的藥。”
“罷了,罷了,有的緣啊,今生氣數已盡,不再強求了。”
霍晚绛手足無措,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安慰。
阿麗看了木人一眼,她不明白為何一個小小木偶就能惹得師父落淚,她心生好奇:“師父,這個木偶是誰的啊?”
秦老怪止住淚,重重地擲了下木拐:“哼!是你一個不孝的師兄,他這個人可有意思了,來,我給你細講。”
霍晚绛長舒一口氣,還好有阿麗在,否則老先生恐怕又要傷心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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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三年冬月,長安有大雪。
深夜,無極殿内傳出一陣虛弱的咳嗽聲。
吳冀正在打着盹,聽到床上微弱的動靜,立即起身伺候。
淩朔這一次昏迷竟是長達十日,今夜終于醒來。
吳冀高興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沒來得及說話,淩朔就痛苦地皺緊了臉,欲披衣下床:
“趁朕現在意識清醒,快把玉玺和筆墨拿來,朕要立遺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