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晚绛一直在李家躲到夜半三更才敢打道回大司馬府。
她進李家這麼久,姬無傷也好旁人也罷,總之跟蹤她的人也許就認定她就是李家人,便回去向淩央複命了。
她騙了淩央,她實在是太害怕淩央。
淩央若再來李家搜人,必會撲空一場。
離開李家前,霍晚绛又千叮咛萬囑咐,若有人打探她今日行蹤或身份,無論對方是誰都不能如實告知。
王氏滿頭霧水,拉着她又開始追問起來,霍晚绛隻能無奈道了句“人都有難言之隐”掩蓋過去。
回到大司馬府,霍晚绛在床榻上小眠片刻便機警起床了。
她叫醒了睡夢中的衛然和衛岚,又将鄒媪和小櫻一并叫上,帶足金銀錢财和随行軍士,天蒙蒙亮時乘馬車駛離雲中。
希望這次和淩央一錯過,便永遠也不要再相見了。
見到他,她心痛麼?激動麼?甚至後悔當初出逃了麼?
自然都是有的,見到他那張陰郁寡歡的臉一瞬間,她幾乎可以稱得上百感交集。
可她和淩央的故事早就止步了。
不能再一錯再錯下去。
淩央,惟願你往後安好。
......
幾日後,淩央終于決定帶人表明身份住進大司馬府,他先和舅母接觸幾日,再繼續向東去幽州拜會衛骁。
隻是既然要上門求個住處,也該替舅母和兩個表妹買些稱心禮物。
淩央從不打算在衛骁和他的家人面前擺任何帝王架子,該做到位的禮節一樣也不能少。
在雲中城挑挑揀揀半日,淩央想送給衛然和衛岚的禮物都備齊全了,送給祁氏那份卻始終沒找到合适的。
雲中城同樣雲集四海八方商客巨賈,能送得出手的東西不是沒有,隻是他稍加打探,就能知道他這個舅母一點兒也不喜歡俗物,常人想給她送些好處讨好她都找不着門路。
看來他的舅母和小舅舅一樣鐵面無私,不收受任何賄賂。
這可就難倒了他。
有一商戶好心提醒他:“将軍李吉的夫人王氏與祁夫人私交甚好,郎君若苦惱,不妨去拜訪王夫人,從她那處打探一二。”
淩央緊擰的眉心這才微微舒展,他向商戶匆匆道謝,便帶着姬無傷等人快馬前往李府。
李府。
姬無傷直接向王氏表明了身份和來意。
王氏又驚又怕,她不斷打量着姬無傷,又忍不住偷偷看向淩央,确定眼前氣度不俗的二人當真是今天子和大名鼎鼎的執金吾,吓得她畢恭畢敬将二人迎進府中。
天殺的李吉,一定是上輩子積德了才讓一國天子親臨李家作客。
可是她幾天前才剛說完大不敬的話,實在是太驚險了。
王氏拿出最好的酒菜招待幾人,生怕有一處不周全。
畢竟這位年輕的帝王不苟言笑不喜言語,美則美矣,眉宇之間總籠着層淡淡的郁色,與他孤傲難馴的舅舅截然不同。那雙曆經百态的眸子更帶着濃厚的疲倦,仿佛他已經在世上活了千年萬年,叫這具年輕的軀殼裝不下一個千瘡百孔的靈魂。
但眼前這個貌美的年輕人,處置官員殺起人來絲毫不比晉武遜色。鬥倒霍家這兩年他就清算了無數人,眼睛都不帶眨一下,那可是文昭皇後的母家啊,他們淩氏帝王就沒有一個是心慈手軟的主。
王氏隻敢在心裡這麼想,可不敢對外人說道。
人人都知道當今天子目前短短二十七載的人生,卻經曆了多少無法言喻的痛苦,是非常人所能想象與承受的。
他變成這半人半鬼的模樣,一切都源于五年前文昭皇後被族親算計離世呀......
“王夫人,朕的舅母最近可有稀缺之物?”
李府上下忙活了大半日,忙得焦頭爛額戰戰兢兢,伺候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一直不動聲色的帝王終于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