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想在心悅的女郎面前丢掉面子。
霍晚绛眼下多了層淡淡的黑影,平日幹淨的眼白也充斥着少許皿絲。
她見淩央忽然拘謹起來,便隐隐猜出了他幾分心思,他要強,他要顔面,他是個傲骨铮铮的人,他不希望自己不堪的一面被她看到。
于是乎她放棄了觀賞他複筆成果的想法,轉而雙手拾起地上的竹簡,緩緩卷了起來。
淩央自知誤會了她的來意,羞愧起身,罷了,這麼醜的字,她看去又不會少兩塊肉。
可直到霍晚绛把竹簡好生卷好,她的目光都沒在他的醜字上停留片刻。
她在維護自己現在不堪一擊的脆弱尊嚴。
她怎麼可以替别人細微不至到這種程度。
淩央的感動還未激蕩到足以令他紅眼時,霍晚绛忽然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說就要往外拽。
阮娘這會子沒在家,外出購置吃食去了,她想說什麼話都無法向淩央傳達。
淩央雖是一頭霧水,但也起了身,踉跄地被他拉去了院子裡。
他們二人雙雙站在菜地前,菜地隻被阮娘翻新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尚為平整。
霍晚绛拾起一隻樹枝就往淩央手裡塞,她笑眼盈盈擡眼看他,嘴裡隻能發出“啊”這一字。
她雙手握在淩央比她寬大不少的手背上,帶着他一雙皮肉極薄的大手,開始在地上緩緩挪動着樹枝。
她帶着他,完完整整地寫了一個“央”字。
淩央豁然開朗,霍晚绛這是要他在這外面練字,先從用一根樹枝開始練起!
她的想法是對的,隻要有心,無論身處怎樣的境地,身邊有沒有書寫工具,隻要他想,萬物皆可化作他手中的筆。
淩央欣喜若狂,趁機抱住霍晚绛,對着她的臉頰落下一吻:“阿绛,世間怎會有你這玲珑心思的女郎?”
吻畢,在光下,他才将霍晚绛眼底的疲憊看得更清楚。
淩央很是心疼:“你昨夜沒睡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霍晚绛的臉“唰”地又紅了,她的月事都快走了,哪兒來的不舒服。
她分明是因為......因為想了不該想的東西,所以睡得不舒服。
她掙紮了幾下,掙開淩央,小跑回了房中。
淩央望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
......
自那日霍晚绛激勵完淩央,淩央丢失的信心又重新拾了回來。
于是他過了一連十二天在空地上寫字的日子,有時他也會拿筆蘸着清水,在案面上練字,這樣既省事又有效。
剛過正午,淩央照例在地上拿樹枝練字。
今日有風,是個放風筝的好時機。
霍晚绛拿起淩央送她的風筝,在院内放飛。可院内畢竟空間有限,不夠她跑,于是過了一會兒,她出了院門,在外頭空曠的街道上放了起來。
剛放飛沒多久,忽生疾風,風筝線猛然一斷,風筝搖搖晃晃就墜到了極遠處的一顆樹上。
淩央見勢不妙跟着跑出來,他安慰霍晚绛:“别擔心,我去取。”
可他現在的身手,上樹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就算能,但這棵樹主幹太細,也撐不起他的重量。
難道要任由這隻風筝挂在樹上?
淩央已經因為一隻風筝耽擱了半個時辰,霍晚绛已經萌生退意,要不讓阮娘告訴他,算了吧......
剛這般想,一道矯捷的身影蜻蜓點水似的踩過樹尖。
還未看清,那道身影已經取下風筝,穩穩落到了霍晚绛身前。
出門多日的衛骁居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