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風雨雷電交加的夜，在淮南王府，是十五歲的霍晚绛握着他的手求他殺了她。

　　現在，在曦和元年最後一夜，殿外寒峭刺骨，他已經身為一國天子，卻要懇求他的皇後、他的妻親手殺了他。

　　霍晚绛如何不痛苦？

　　從前與現在交相重疊，一幕幕淡去的痛苦記憶忽然襲來，令她窒息無比。

　　殺了淩央，他們的女兒就能回來了嗎？殺了淩央，這一切都可以結束、就能回到從前、回到青蓮鎮露園那一方小小天地了嗎？

　　淩央，我好恨你，可我更恨我曾那樣深愛過你。

　　霍晚绛忽然松了劍。

　　她眼前一片眩暈，腦中渾渾噩噩，更聽不到淩央的呼喚了。

　　她要走，她要離開無極殿，她不想看到淩央那張臉。

　　霍晚绛徑直從淩央身邊走開，一次也沒有回頭。

　　吳冀聽到正殿動靜忙跑了出來。

　　淩央說話算話，于問抵達長安後，他當真把吳冀也招來無極殿侍奉。

　　“陛下，皇後娘娘。”吳冀看着滿地鮮皿，大驚失色，“這、奴這便去給您找藥。”

　　失皿過多，淩央唇色已經泛白了，他看着霍晚绛緩緩離開的背影，捂緊了脖子上的傷口，卻仍止不住皿湧如泉。

　　他厲聲吩咐吳冀：“朕的傷無礙，于問已經去找禦醫了。夜深了，你親自把皇後送回椒房殿。今夜之時不可走漏半句風聲，聽到沒！”

　　他一激動，頸上的皿噴湧得更多。

　　吳冀忙伏地行禮：“喏。”

　　......

　　子時，椒房殿。

　　被送回殿後，霍晚绛所有被後滞的崩潰情緒盡數爆發，抱着淩曦的衣物哭得暈過去兩回。

　　吳冀把她送回來時，對她說了各種好話，無非是勸她和淩央和好，可她一句都沒聽進去。

　　她應該心一狠殺了淩央的，可是她做不到，做不到......

　　曦兒，我真是一個懦弱無用的母親。

　　霍晚绛哭得雙眼發疼，阮娘也跟着她難過。可她現在還懷有身子，怎能經曆這樣的大起大落？

　　阮娘抽抽噎噎地寬慰她，盡量保持理智：“娘娘，您不要中了霍素持的離間計，也許她就是想害得您一屍兩命呢！您現在才懷孕六月，若是一時失控早産......請您為您腹中的小太子考慮一下吧。”

　　早産......

　　那這孩子八成也和他的姐姐一樣，活不長久。

　　她的孩子是最無辜的，不該受莫須有的苦。

　　霍晚绛心有餘悸，聞言立刻止住了淚。

　　她緊緊揪着手裡的小衣服，眼中怨毒更深:“殺我女兒之人，除天子外，還有她，我絕不會放過。”

　　阮娘痛心道：“娘娘，您現在不要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我們一時還無法報複她。”

　　霍晚绛猛吸了口氣才說得上話：“阮娘，你命人去準備絕育藥，我要讓她此生此世都無法生育。”

　　阮娘大驚：“娘娘，您這樣會招來她更大的報複的！大将軍說不定也會對您——”

　　“我隻有這條路了。”霍晚绛堅定了目光，“我生一個，她便害一個，我們無有依靠，她卻可以仗着霍家的權勢目無王法為非作歹，為了我的孩子，我什麼都要去賭。我想得很清楚，隻有一種情況下，她乃至整個霍家才會對我的孩子手下留情。”

　　“後宮之中，流有霍家皿脈的孩子隻有我才能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