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熟悉的密林内。
現在這個時節不需要點燃篝火取暖,今夜無月,舅侄二人想談心卻看不清彼此的臉,隻能聽到對方的聲音。
淩央以為衛骁一開口,就要詢問他方才起名之事。
不料衛骁卻道:“這一月來,礙于你照顧妻女騰不出時間,許多要事我沒能第一時間告訴你。”
淩央:“舅舅請說。”
衛骁:“第一件事,長樂宮中堯舜二帝之塑像竟産生裂紋,被一陣東南大風刮倒在地,共碎成十七段。”
長安誰人不知,這兩座塑像正是晉武在得淩朔那年夢到了堯舜二帝,認為次乃大吉之兆,特地命人修築在宮中。
而這兩座塑像正是代表了淩朔,二帝塑像損壞,又不偏不倚碎成十七塊,淩朔今年剛好十七,這可是大不吉之兆!
淩央立即斷定:“此乃人為,天下哪有這般巧合之事?大晉風俗多承先秦楚制,對鬼神巫術之說尤為仰賴,這分明是有人蓄意亂帝心。”
衛骁:“不錯,我亦如此認為,有人想借此事殺你。”
淩央愣了:“殺我?”
衛骁:“嗯,這便涉及第二件事,太史令夜觀星象,發覺帝星黯淡,而彗星自東南襲經整整三回。與此同時,竟流傳出龍遊東南三日而隐于雲霧的傳言。”
淩央吓得頭皮發麻:“這麼重要的事舅舅為何不早說?現在快回家收拾包袱逃命吧!”
東南方,加害之人意圖不能更明顯,不就暗指他這個廢太子日後要回去奪權?
衛骁叫住他:“别急,一時半會兒的你還死不了。此事被人上書至天子殿前,霍霆聞之勃然大怒,當場拔劍斬殺了那人,皿濺朝堂。而此事三日後,天子下令,以謀反之罪殺了中山王在長安的世子,又命楚王攜兵馬去剿滅中山王,中山國就要被除國了。”
中山國,便是在代國以南的吳越之地,勉強算得上是東南方向,且也臨海。
沒想到就因一頂本該扣在淩央身上的帽子,他們一家老小白白喪命。
淩央吓出一身冷汗,霍霆如此專斷獨裁、雷厲風行,竟連這種栽贓手段都能指鹿為馬到中山王身上,他的意圖如何不明顯?
他分明是想保住自己,保住阿绛。
霍霆,當真叫人看不懂了。
淩央:“我沒想到,我都山窮水盡到這個地步了,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我......”
衛骁:“文玉,事到如今,你當真以為你能和從前徹底切割?方才起名之事,我一眼便看穿了你的想法。”
“淩這一姓氏,并不是可恥之事。縱然有晉武毒殺發妻、極刑對待親子,可你别忘了,大晉姓淩者不止他一人,且他身為帝王,不能以常人的目光看待。你堂兄、當今天子再到淩氏諸位先祖,誰不是仁德之君?縱你厭惡自己的皇家皿脈,可這亦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你和晉武完全不一樣,文玉,正視自己的姓氏,正視自己的出身,别把自己囹圄于那些深不見光的深淵。”
衛骁全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自從人生發生重大的轉折以來,淩央一直不知自己該歸屬何處。
他是淩氏之子麼?不,他可不如晉武冷皿寡恩。
那他是衛家之子麼?不,再過萬年,史書上記載他的名姓,隻會記錄“廢太子淩央”五字。
他不知道他是誰。
他很羨慕霍晚绛,很羨慕衛骁,他們都有自己可以選擇的前路。
而他,是迷失在路口上的人。
也許,女兒的名字,他有答案了。
淩央握緊拳:“知道了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