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娘心揪得發疼,也不忍出言責備她,便把方才掉落的布都撿回來,一股腦塞到霍晚绛懷中:“娘娘不是要給小太子做衣服?布找來了,您隻管做吧。”
針線活可是個費神費腦費體力的功夫,等她做累了,興許就有些胃口了。
衣服麼......
霍晚绛抱着幾匹布料,忽不知所措地哭了起來:
“阮娘,你說曦兒若是還活着,這會兒她會不會一蹦一跳地在殿内陪我?”
“我好恨他,我們的女兒還屍骨未寒,他怎麼敢和殺女仇人卿卿我我?”
“我後悔回長安了,我要帶曦兒離開,我要帶曦兒一起回青蓮鎮。”
“明日就是朝會,他是不是要廢後了?等我生下孩子,他是不是要把我和孩子都扔進永巷自生自滅?”
大顆大顆的淚打濕了布匹。
阮娘痛入心脾,跟着她一起哭了起來。
霍晚绛剛被禁足那兩日尚且能算正常,可現在才短短九日,她就已經魂不守舍到如此地步,離她生産少說還有三月,該怎麼熬啊......
......
“她還是不肯吃東西?”
深夜,椒房殿外,一道低沉男音正在問詢。
阮娘搖頭:“娘娘總說這些菜沒胃口,每次吃幾口就不願意再動筷子,奴婢嘴皮子說破了也沒用。”
眼前人正是淩央。
淩央重傷初愈,脖子上還裹着繃帶,理應好生調養,但他從不落下政事,更會在夜間抽空來椒房殿探望霍晚绛。
他不許任何人入内,違令者斬,卻唯獨允許他自己逾矩。
每次他來,總要趁霍晚绛熟睡的時候,他隻靜靜地坐在她床側無言凝視她,他坐不久,至多停留半刻。
淩央皺眉:“朕再想想辦法,夜深了,姑姑先回去陪她吧,她怕黑。”
阮娘叫住淩央離去的背影:“陛下,您何不——”
“何不進去多陪陪她?”淩央苦澀微笑道,“她恨朕,不願見朕,朕在旁邊也是惹她煩心。若是她睜眼醒來看到朕,又要受刺激,對她和孩子都不好。”
“朕來看過她的事,永遠不要讓她知道。”
阮娘目送淩央徹底離開椒房殿所在區域,才拖動沉重的身軀回殿。
這兩個人,一個不願說,一個不願信,非要鬧得兩敗俱傷才好看。
有時她總在想,淩央當真如霍晚绛所言那般無情麼?
可有時她又不得不站在霍晚绛這邊,淩央做的許多事他都拿不出合理解釋,他到底在想什麼呢?她到底是霍晚绛的乳母,心底總會偏向她那一邊的。
次日朝會結束後,霍晚绛提起精神在椒房殿等候。
早晨她胃口是好許多,阮娘竟是讓殿内小廚房做出了她曾在嶺南吃過的吃食。
阮娘的記性倒是好。
她深知阮娘照顧她不易,總能想出諸多辦法哄她開心,不能辜負了阮娘的辛苦,便久違地認真吃了頓早飯。
也許是人吃飽喝足,腦子也不渾濁了,霍晚绛便靜心等候一道聖旨的到來。
她做的荒謬事,足可讓淩央和叔父将她廢黜。
可直到天黑,那道預想中的聖旨久久不至。
淩央和霍家,居然就這麼放過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