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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謊言

風起江湖 曾昊楠 8655 2025-03-20 14:19

  春末初夏,林深光照,攜帶涼意的清風和着些許暖意迎面拂來。暖陽高照,透過幽密的樹葉灑下陣陣光斑,為清香的泥土摻和起一層淡妝。

  草盛花綻,風和日暖。這初夏的一派風景,卻都未能入得了淩赤的雙眼。他失了魂魄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金色的光暈,一個又一個光暈其中似乎都靜靜浮現起一張臉。

  “青兒。”淩赤喃喃道。

  青兒還活着,九鵬寨所孕育的生靈之中,不僅僅隻剩下淩赤一個遺孤。他還能去尋到那個青梅竹馬的姑娘,他的天涯盡頭不是一個人的形單影隻。

  蓋龍放他闖蕩的同時,也告訴了她鐵青兒正在幽香谷的消息,從此這個孤單的少年生命中不再僅僅是複仇的烈火熊熊燃燒,還多了一股暖流蕩漾。

  淩赤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一擡眼,被元天雲要挾的畫面映入眼簾。又回到了這個地方,隻是如今的淩赤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在元天雲手上掙紮求生的少年,他的雙拳滿是烈焰,隻待将兇腔中的怒火全都噴湧而出。

  繼續走着,很快又回到了杭州城内。小橋流水,古城佳人,好一派風雅名都的景象!可淩赤的眼中隻有想象中青兒的畫面,又怎麼會對這古都有什麼欣賞呢?

  淩赤隻顧着低頭趕路,迎面好幾個壯漢向他走來。他右拳攥得老緊,心想:“正愁沒人來跟我試招呢!”

  那幾個大漢走得近了,卻突然從中蹿出來一個人,雙眼微眯,兩撇八字胡,見了淩赤,立馬露出喜色。

  淩赤正納悶,邊聽那人開口大笑道:“少俠,原來你在這裡!”

  淩赤正想問那人,可那個人卻已經激動得停不下來:“少俠,這一月多以來,真是叫小弟我好找啊!那日我兄弟三人與那丐幫長老糾纏,多虧得少俠您才來解圍啊!”

  淩赤這才想起,這人便是天雲無關的少當家,元氏三兄弟中的一個,至于究竟是老幾,也叫淩赤實在記不清。

  淩赤這還沒有答話,便聽那個人繼續說道:“小弟元二通,請教恩人尊姓大名!”

  淩赤心想:“你爹對我可是下手重得很,你這又是搞什麼名堂?”

  元二通見淩赤不言語,心中隻當淩赤行走江湖,給背了案子,通了名字實在不大方便。于是元二通笑了笑,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少俠不說也無妨,朋友相交交心不交名!上次蒙受少俠恩惠,這次還請讓小弟做個東,不知少俠能否賞臉?”

  淩赤一聽元二通要請客,心中推測道元天雲襲擊他的事跟元氏三兄弟并沒有任何關系,便想到:“這樣也好,我倒好跟元天雲接觸接觸,叫他好看!”于是淩赤當場答應了元二通的邀請,随同元二通去到了杭州城内最為有名的秋蓉閣。

  淩赤這才坐下,椅子都還沒坐得熱乎,小二便領着兩個大漢進門了,定睛一看,原來是元大通和元三通。

  四人立馬落座,元氏三兄弟豪氣十足地叫店家上滿了好酒好菜,偌大一張檀木桌子霎時變得油面香溢。一道菜緊接着一道菜,就連桌子都擺放不下,隻好尋了菜盤的盤沿疊了起來。淩赤這一月來,哪曾見得這許多美食?立馬風卷殘雲開幹起來。

  元氏三兄弟倒不急着動筷子,隻是一個勁兒地将這個世界上的客套話全都說了個遍,自己說着自己的,絲毫沒有注意到淩赤連頭都沒有擡起來一下。

  許是說得久了,元氏三兄弟也覺喉間甚是口渴,便舉起了酒杯,沖着淩赤說道:“少俠,這杯,我們兄弟三個先幹為敬!”

  淩赤這才舉起了酒杯,脖子一仰,隻剩得個酒盡杯空,好不豪爽!元氏三兄弟自是對淩赤欣賞至極,元三通趕忙又斟滿了酒,舉杯問道:“這杯請教少俠名諱!”

  元二通早先問過淩赤姓名卻無果,趕忙對着元三通說道:“少俠行走江湖,姓名不便透露,三弟,莫要強問。”

  元三通一聽,面色顯出些許遲疑,小心翼翼地問道:“少俠,辦過些案子嗎?若是有幫得上忙的,盡管招呼,咱兄弟幾個,一定為少俠兩肋插刀!”

  元大通臉色一變,正色道:“三弟,你這是在做些什麼?”

  淩赤見着元氏三兄弟的表現着實笑人得緊,便笑道:“蒙二哥好意了,在下九鵬寨淩赤,初出江湖,請見教!”

  一聽“九鵬寨淩赤”五個字,元氏三兄弟俱是一驚,元二通趕忙說道:“原來少俠是九鵬寨的好漢!”

  元三通卻顯出了惋惜的神态:“淩少俠,你們九鵬寨的事,整個江湖都是為之一驚,到底是怎麼回事?”

  元二通也關切地問道:“是啊,淩少俠,你倒是跟我們講講,這六順同盟究竟是為何興師動衆要來燒了你們九鵬寨?”

  淩赤苦笑一聲:“莫說二哥、三哥你們想知道了,就連我自己都還沒有搞清楚那群人渣的目的所在!”說着,淩赤的右手緊握一拳,一用力,隻聽“咔嚓”一聲,筷子就此折斷。

  元二通見狀,趕緊給淩赤斟滿了酒,寬慰道:“淩少俠,這幫惡人遲早得要遭報應!來,小弟敬你一杯,敬那天早點到來!”

  淩赤蒼涼地大笑起來:“報應是等不來了,看我淩赤親手叫他們全都付出代價!”淩赤手臂一揚,烈酒下肚,直添悲涼無限。

  淩赤見元氏三兄弟對自己也算是豪爽,便擺了擺手說道:“三位哥哥,淩赤年紀尚小,一個少俠一個少俠倒是叫得小弟我生分了。”

  元三通哈哈大笑:“既是如此,咱們這就改口,淩赤兄弟,來幹了這杯酒!”

  淩赤站起身來,一腳踩在椅子上,舉杯面向窗外青天,哭聲道:“大哥,你英靈不負!小弟初出江湖。便遇了一幫好漢豪傑,給咱們九鵬寨報仇的日子,不遠了!”

  淩赤将酒一飲而盡,緊跟着元二通給各位都斟滿了酒,也跟着站起身來,說道:“來,大哥,三弟,咱們一同為淩赤兄弟幹這一杯酒,叫那些害了淩赤兄弟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元三通一聽,也立馬站起身來,舉杯快意道:“居然叫二哥搶了先,淩赤兄弟,這杯酒我元三通敬上了!你從此浪迹江湖有什麼用得着的地方,盡管開口!”

  淩赤見元二通跟元三通都是這般豪氣,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陣感動,眼淚啪地粒粒直下,哽咽着說道:“好!二哥,三哥,有你們這句話,淩赤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絕不負了你們的情義!”

  三個人心意相通,立馬脖子一仰,烈酒下肚。元三通被烈酒刺激得似是有些醉了,甩了甩頭,這才瞥見元大通還坐在椅子上,杯中的酒也還滿滿的擠在杯沿,便極不舒暢地說道:“大哥,你平日裡酒量可是誰都不服啊,今的怎麼連淩赤兄弟的酒都不喝?”

  元二通見狀,也皺起了眉頭,埋怨道:“大哥啊,你這杯酒不喝,未免有些小氣了吧。”

  元大通被兩個弟弟一說,臉色顯得尤其的尴尬,隻好耷拉着臉說道:“淩赤兄弟如今遭到六順同盟的追殺,咱們還是小心為妙,切莫要太聲張了。”

  許是烈酒的緣故,元三通極是狂放地說道:“哼,我不信那六順同盟有天大的本事!”

  元二通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低下了聲音說道:“大哥這話也的确有道理,在淩赤兄弟有能力複仇之前,咱們還是小心點兒。”

  淩赤倒是哈哈大笑:“來吧,隻看我淩赤如何叫他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淩赤如今受了蓋龍的真傳,心中驕意還盛,隻道自己如今已是橫行江湖、毫無忌憚了。

  元二通雖也是年輕驕狂,卻也知淩赤縱有蓋世武功也絕難抗衡整個六順同盟,更何況那日淩赤被銀蛇長老三腿擊退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元二通于是環抱住淩赤的肩膀,感慨道:“淩赤兄弟,這一月來雖不知你究竟去向了何處,習得了怎樣的蓋世武功,但咱們還是小心為妙。”

  淩赤已是酒醉,哪裡分得清什麼是良藥苦口?隻道是元二通也看不起他,便眉毛一橫:“好啊,二哥,你也不信我淩赤?來來來,咱們比劃則個!”

  元二通一聽淩赤要跟自己試功夫,當即難堪着說道:“淩赤兄弟,你這話說得,莫要自家兄弟給傷了和氣。”

  内房大門突然被重重地砸開,一個面目凝重的中年人滿帶着怨氣走了進來,厲聲道:“是誰要比劃比劃?”

  淩赤一開始醉意甚濃還未看清,一聽這聲音,眼睛也跟着瞪大了起來,從嘴中慢慢吐出三個字:“元天雲!”

  果不其然,且看元天雲袖袍一甩,便顯精氣十足,絲毫不顯遲鈍。元天雲右手食指一點,中指一勾,勾起了元大通還是滿着的酒杯,放在鼻前輕嗅一下,陰冷地笑道:“這酒,不喝也罷!”

  說着,元天雲随手一抛,便将酒杯丢擲出去,酒也随之濺滿了桌上的飯菜,霎時酒香飄溢。元三通見自己的父親表現的不禮之态,顯得是非常着急,趕忙走到元天雲身邊,打着圓場:“爹,這位淩赤兄弟便是那日救了咱們兄弟三個的好漢!”

  元天雲瞧都不瞧元三通一眼,隻對着淩赤緩緩說道:“既然淩少俠武功高強,能救我三個兒子于水火之中,那日的功夫我可還是沒瞧得夠啊!”

  那日?淩赤也分不清元天雲究竟說的是哪一陣子,但無論是跟銀蛇長老還是跟元天雲出手,他淩赤都是一敗塗地,于是他隻道是元天雲在嘲笑他的武功低微。

  淩赤立馬将桌子猛地一拍,罵道:“你這老頭兒,咱倆到來邊比劃比劃!”

  元天雲冷笑一聲:“求之不得!”

  元氏三兄弟那裡攔得住?隻見元天雲已是大步擴兇走到了大街上,雙手負背,好一派宗師模樣!而淩赤卻因喝了太多酒歪歪斜斜地才醉醺醺走出來,站立不穩,隻靠秋蓉閣門前一根腰粗的柱子才勉強支撐着。很快兩人又引起了圍觀。

  元氏三兄弟都扶着淩赤勸他莫要動手,淩赤一把推開他們,說道:“我自比劃,又有什麼?”

  元天雲見淩赤喝醉了的這副模樣甚是好笑,便忍不住嘲諷道:“來吧,大英雄,我先讓你三招!”

  淩赤一聽,這不是瞧不上他嗎?當即還嘴:“哼,啰嗦什麼,我先讓你三招,免得你沒面兒!”

  元天雲哈哈大笑:“我沒面兒?你一介毛頭小子,還敢說老夫每面兒?”

  淩赤臉上泛起了酒紅,也嘿嘿地笑了起來:“你這老家夥,前幾天被丐幫的打了個狗吃屎,今天留你個面子,先出手吧!”

  這麼一說倒是說到了元天雲的心病,街上圍觀的人也都跟着竊笑,叫元天雲氣不打一處來。元天雲不再啰嗦,隻道了句:“醉漢找死!”說着,隻見元天雲雙掌一交一合,唰唰唰便朝淩赤拍去!

  淩赤已是酒醉,但聽風聲帶過,便繞着柱子躲開,可酒的後勁這才上來,一個頭暈,竟連着秋蓉閣門前的兩級台階給摔了下去。

  衆人一驚,明明看見元天雲出掌并未擊中淩赤,卻叫這嚣張的少年一記重摔,都是連聲叫好。淩赤爬起身來,隻道不服氣,像一隻瘋熊一般朝元天雲撲了過去。

  都說是“瘋狗難躲,醉漢難纏。”元天雲也知打了這個醉漢讨不了什麼名聲,便心中下狠打算捉弄淩赤一番。且看元天雲側身讓過,把腿往前邊一伸,果然将淩赤給絆倒,又一記重摔!

  這麼一個絆腿雖是下流,卻引得衆人哈哈大笑,跟一個醉漢相鬥,管什麼正大光明呢?

  淩赤這麼一摔,倒沒傷着什麼,可胃卻是翻江倒海地撲騰了起來。淩赤隻覺腦袋一陣暈眩,緊接着一股火焰順着肚子便往喉嚨上邊爬,淩赤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

  元天雲見淩赤這狼狽的樣子,心中捉弄之意大起,走近了去,嘲笑着說道:“小子,還威風不威風?”

  淩赤什麼都沒聽到,但喉間的火焰隻是熊熊的撲騰,淩赤再忍不住,一個“嗚哇”便全都吐了出來。

  元天雲還沒意識到眼前的一切,便隻覺一陣嘔吐物的惡臭撲面而來,眼光往下一瞧,隻見自己的雙腳已是令人作嘔的液體與固體相錯,叫人不由得心生厭惡。

  元天雲還顧不及生氣,便噔噔噔連起數腳,一邊踢着腳邊狼狽的淩赤,一邊在淩赤的身上擦着自己肮髒的雙腳。

  衆人眼見這一面,也是不由得好笑,卻又覺得惡心,漸漸的在笑罵聲中離去了。隻留了些地痞還在不住地發出刺耳的嘲笑聲。

  過了一陣,淩赤的意識漸漸地清晰了起來,隻見自己滿身的嘔吐物,以及一腳又一腳猛踢着自己的元天雲,狼狽與憤怒交織而生。

  又是一腳!淩赤隻覺小腹難以抵擋的疼痛,憤怒之下,淩赤雙手一把抓住元天雲的一隻腳,用盡全力甩了出去!元天雲沒站穩,連着後退了好幾步。

  元天雲一擡眼,隻見淩赤又似瘋熊一般朝自己沖了過來,元天雲正想要故技重施,卻聽一道風聲飒飒!再一看,卻見淩赤拳風陣陣!

  “砰!”

  元天雲被這麼一拳擊飛老遠,嘴角順之流下了又甜又鹹的液體。看元天雲臉上滿是驚訝與驚恐,這個少年這一月以來怎麼變強如此?

  可元天雲可能多想,隻能謝天謝地淩赤酒醉,這一拳雖是用盡了全力可這威力依舊是大大打了個折扣。元天雲隻見淩赤一拳得手,還要再來,便拉開了架勢準備擋開下一拳。淩赤果然又出一拳,元天雲肘部一彎,元天雲正要高興,卻覺肘部擋開那一拳哪裡有出拳的勁力?緊接着元天雲隻覺左臉火辣辣的疼,淩赤這麼虛晃一拳,果然得手!

  淩赤被擋開的一拳一收,猛地往前抓去!這招“遊龍探雲”甚是迅即,元天雲還沒擋得住小腹便已被淩赤猛拍了一掌。

  元天雲沉重的身體不由得向後倒去,元氏三兄弟趕忙沖上前來扶住了元天雲。淩赤還要出手,卻被元二通給喝止住了:“淩赤兄弟,手下留情!”

  淩赤憤懑地指着元天雲罵道:“我當初出手幫了你三個兒子,那日你還威脅于我,今日又咄咄逼人,你究竟有什麼居心?到底要将我淩赤怎麼樣!”

  元氏三兄弟哪裡知道元天雲曾還威脅過淩赤?聽了這話都是面面相觑。倒是元大通處事最為老練,一心猜測多半此事與丐幫有關,趕忙開口求情道:“實不相瞞,淩赤兄弟,我爹是在丐幫手上救你啊!”

  “救我?當時把我差點弄死的我可是元大老爺!”

  元天雲眼睛一轉,便連珠似的說:“你這小子,猖狂至極,想那丐幫一向橫行無度,怎麼會真心對你!若不是老夫感恩于你救我兒子的恩德,又怎麼會冒着被你誤會的風險,去假裝威脅你?哼,我倒想知道丐幫的人對你多麼的好,居然叫你如此為他們賣命!”

  淩赤反駁道:“哼,蓋龍老頭兒為了幫我複仇,把自己一身的本事傳授給我,可不比有些人持強淩弱!”

  元天雲冷笑一聲:“真的是一身的本事都給你了嗎?哈哈哈,無知小兒!”

  淩赤一聽,的确,蓋龍的一手飛英折花手打遍天下無敵手,可蓋龍卻隻單單傳授了他折花拳,而将克制折花拳的飛英掌留于己身,這真的是為了防止淩赤作惡嗎?

  元天雲心思快速地飛旋着,接着說道:“六順同盟勢力日益雄健,丐幫的天下一大幫名号難保,你這小子真的以為他們是在幫你複仇嗎?”

  淩赤一聽,隻覺頭腦一陣眩暈,酒勁還未過去,又聽了這話,擡頭隻見天旋地轉,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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