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瑟瑟,月下煙塵。獨有幾隻黑鴉盤旋密林之上,幾聲連天哀嚎,徒增寂寞。
適才蘇醒過來的淩赤,還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便隻見得蓋龍暈倒一旁,唇角鮮皿直淌,紅了整個下巴。
一經把脈,蓋龍氣息之微弱,隻在生死一線。
淩赤心切,急忙探手而出,正要傳輸內力,然而自淩赤的雙掌脈搏間,隱隱若是形成了一堵牆,使得淩赤洶湧而來的內力盡都堵塞在了手腕處,根本無法傳輸出去。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淩赤回想著自己失去神識前所發生的一切,靜楓大師的墳土、黑羽鷹的鳥喙、灼熱滾燙的內力、痛不欲生的煉獄......
而至於他又是如何來到了這麼一處洞穴,而蓋龍又如何暈倒在地、氣息一線,淩赤縱是百思,也自然不得其解。但毋庸置疑的,淩赤能給脫離險境,自然與蓋龍脫不了幹係。
懷揣著疑惑的心思,淩赤漸漸聞到一陣烤香。順著香氣望去,這才看見了蓋龍先前所燒烤著的白狐。
良久沒有好好吃過飯的淩赤,一聞見考些,肚子也緊跟著咕嚕咕嚕地一陣叫喚。
白狐身上的皮毛也沒拔得幹淨,肉質也隨著長時間的炙烤變得老而堅硬。但對於此時的淩赤來講,卻是再好不過的美餐。
淩赤三五兩下便將這麼一隻白狐啃食得幹幹淨淨,碎骨頭散落一地,篝火的點點火星散落,將骨頭蹭出許許黑點。
“‘群龍印’所幸還在身上。”淩赤撫著兇口處的“群龍印”暗自僥幸,“卻不知道這泰山武林大會進行得又是如何了。”
既然作為武林三大至尊的蓋龍能夠於令全天下為之矚目的泰山武林大會趕赴此處營救淩赤,那麼泰山武林大會定然已是風波重重。
淩赤看了一眼躺在身側的蓋龍,心裡不由得翻滾出一陣心疼:“老頭兒,一大把歲數了,還在這兒瞎鬧什麼呢?莫要把命給弄折了,好好在這兒等著,我淩赤此去歸來,定要好好孝敬你。”
趁著微涼的月色,淩赤緩緩走出了洞穴,但聽風聲勁勁,前路定又是幾番波折。
卻說適才吳凡以毒氣相逼,將個個身中“攝魂之術”的丐幫弟子所擊倒,卻也因為用力過度,免不得地暈倒過去。“獨眼獅子”周洪、朱三鬣還有“鐵拳震東南”胡鐵樹都是一籌莫展,眼見曙光將臨,若是再找不到辦法能夠阻止這麼一場危機,莫非武林的氣運真當就此斷絕了麼?
等了也算有些時辰了,吳凡悠悠轉轉地醒過來。就在吳凡暈厥的這段時間裡,“獨眼獅子”已然想到了對策。這不過這對策卻是又驚又險,最關鍵的,莫過於此時吳凡的身體狀態了。
“周大哥,我身體無恙,現如今武林危在旦夕,我一個人的性命又能夠算得上是什麼呢?”
吳凡醒過來之後,對著一臉愁容的“獨眼獅子”周洪說道:“就按照周大哥所說的辦吧!”
周洪這才滿心憂慮地將背後的布袋取了出來,這大大小小的布袋裝著“獨眼獅子”周洪四處乞討而來的錢幣。如今周洪卻將這些銅闆一骨碌地全都丟擲在了地上,留下數十個巴掌大小的布袋子,遞到了吳凡的手上。
吳凡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臉色越發的難看,不僅僅是蒼白,更是東一團、西一溜的紫黑色,在吳凡的臉上交錯縱橫不斷,使得吳凡本就稚氣未脫的臉龐,倒像是一隻紫黑色條紋的猛虎。
小路的一旁,是一叢樹林,樹林往下,便是淌淌而流的一條小溪。夜色籠罩之下,小溪若是一灘墨水般,但在此刻,一抹光輝撒了下來,很快便形成了一道長長的金色巨蟒,在波紋律動之時,順著小溪緩緩扭曲著身子。
日光已然降臨,這難熬而兇險的夜色終於畫上了句號。但沒有人知道,這曙光是新的開始,還是另一場危機的前兆。
洶湧而來的江湖群豪們趕早便奔赴了泰山之頂,浩浩湯湯的隊伍,卻是一路上寂靜無聲。低頭趕路,眼色飄忽,似乎隨時等待著一場搏殺。
待到大多數人已經趕赴泰山山頂的時候,幾聲鷹鳴劃破長空,數十個少林弟子於大羅殿外叩首,將江湖群豪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
“這是在幹什麼?”
“不知道啊,這十年一屆的泰山武林大會本是江湖盛事,但昨天竟然把在咱們全都趕出了泰山,真不知道少林寺的家夥是在搞些什麼。”
人人都是議論紛紛,日頭長高,輝光直撒而下,將那數十個少林弟子額頭的鮮皿照得閃閃發亮。而那些少林弟子不知處於何故,明明已是滿額頭的鮮皿,卻依舊是不發一句言語。他們的眼神堅毅果斷,即便是鮮皿自額頭流入了眼眶,他們依舊是沉沉望著那沉默的大羅殿,緊接著“砰”的一聲,又將腦袋重重地撞了下去。
這數十個少林弟子以頭搶地的舉動立時引起了所有江湖群豪的注意,衆人都是不知所惑地望著麵前詭異的一幕,想要開口,可周遭的人都是憂慮重重,隻好將想說的話又憋進了喉嚨裡。
良久,隻見得大羅殿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步伐沉沉的,走出了一個金黃佛袍、手握念珠的和尚。這和尚麵容慈祥、白須冉冉,緊皺著雙眉,對著麵前以頭搶地的數十個少林弟子輕聲一言:“從今往後,你們便不再是我少林子弟,這便下山去吧。”
靜深大師手掌一揮,竟然將這數十個少林弟子全都逐出了少林!
直至此時,眼神堅毅的數十個少林弟子終於是難忍熱淚,鮮皿與淚水相融在一起,橫七豎八地縱橫在了他們的臉上。
“方丈!”
“弟子身為少林人,死,也一定要死在少林!”
“方丈,就算弟子們罪孽深重,請方丈重重責罰,休要將我們逐出少林啊!”
靜深大師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仁慈,冷冷的,有若是一塊十年凍結的寒冰。
江湖群豪們都是難以置信,眼前所見的這個冷皿之人竟然會是那個武林裡人人誇贊的靜深大師。
已是有不少江湖群豪在暗暗揣測:“莫非昨夜少林發生了重大的變故?可又有什麼變故,能夠讓靜深大師一怒之下,將這許多少林弟子全都逐出少林?”
隻見得靜深大師並未言語,自大羅殿內卻是緩緩走出了另外一個人,此人身姿綽約,紫紗輕衣,一顰一笑,盡是傾國傾城。
“什麼?‘秋紫煙’怎麼會入了大羅殿?”
“大羅殿可是少林寺的重地,這‘秋紫煙’何等身份?連大羅殿都能進?”
“秋紫煙”緩步走到了大羅殿前的台階處,陽光之下,若是瀑布一般層層從石階下流動。“秋紫煙”也跟著陽光,緩緩走下了大羅殿前的台階,纖纖指尖一動,對著麵前數十個少林弟子說道:“諸位都是少林的愛徒,若非此事事關重大,靜深大師又豈會將諸位責罰?還請諸位莫要當著衆江湖群豪的麵,令靜深大師下不來台。等到時機成熟,靜深大師自然會給諸位回歸少林的機會。”
“秋紫煙”輕言輕語,不過寥寥幾句話,立時將麵前這好些個少林弟子感動得涕泗橫流,言語難以自持,隻得結巴一陣,道:“多謝秋姑娘好意,隻不過我等心意已決,即便是死,也絕不會離開少林半步!”
說到此處,“秋紫煙”也跟著眼眶含著一陣淚花,若是湖上青蓮一般,直叫人看著心疼不已。恰是此時,一道微風輕輕吹拂而過,將“秋紫煙”雙眸之上的淚花吹灑,晶瑩的淚珠在那一瞬炸裂開來,任是鐵石心腸之人見了,也是不由得一陣心碎。
“諸位,這泰山武林大會還未結束,若是你們能趕在泰山武林大會結束之前,將那武林敗類淩赤活捉回來,那定是一件大功。到時候,小女子定然請靜深大師法外仁慈,算你們戴罪立功,再收回少林。你們看如何?”
“秋紫煙”話已然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諸位少林弟子眼見回歸少林有望,都是眼含著熱淚拚命搖頭。
但一旁的江湖群豪卻更是疑惑不解了,這淩赤不就是先前大鬧南海四方茶館的江湖敗類麼?自那一日過後,這淩赤也便銷聲匿跡好久了,泰山武林大會更是絲毫沒有見過此人的身影,而如今少林寺的變故又如何同淩赤有了幹係?
正是衆人都疑惑不解的時候,數十個少林弟子早已爭相離開少林,追拿淩赤已成了他們心頭的重中之重。直到少林弟子們紛紛而去,“秋紫煙”這才緩緩開口,沖著衆位江湖群豪解釋道:“諸位,實不相瞞,那用以號令天下英雄的‘群龍印’就在不久之前被盜!”
“什麼?‘群龍印’被盜?”
“據說‘群龍印’不是由劍泉山莊掌管嗎?究竟是怎麼回事?”
“秋紫煙”緩緩一句:“而盜賊,正是那淩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