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杆竹,三兩棚,搭着便是淩赤在幽香谷之中得住處了。
遙望斷崖對岸,雲霧環繞,野雀啼鳴。若不是時常幽香谷之人送來飯食,淩赤每每睡夢醒來之時,總會陷入重回九鵬寨的幻想當中。
鐵青兒心疼淩赤,時常便會多做幾個菜、燒上一壺酒給淩赤送來。兩人相靠在一起,遠眺山林崖壁、禽獸歡悅,倒也有幾分重歸當初的意味。
且說又過了些時日,淩赤已然備好了搭橋的木闆,正尋思着該要如何把這斷情橋給搭上。思緒甚亂,淩赤抱着腦袋,想也想不太明白。
突聽得一陣急促腳步聲,淩赤不必猜,自是青兒來到。
青兒既然來到,淩赤心中也自然歡喜。且見得青兒手捧好一壺燒酒,迎面而來,如是春風。
淩赤扯下一大塊布片鋪在地上,攜過青兒小臂,與之對坐。
漸聽風吟陣陣,嘶過耳畔。青兒鬓稍未亂,淩赤伸手與之搭起。青兒莞爾一笑,嘴角旁兩個小小梨渦,甚是可愛。
淩赤見了青兒,今日裡都幫着淩赤收集搭橋所需的木闆,甚是操勞,也很是辛苦青兒。所幸木闆已然收集到位,接下來的工作還得待得淩赤好生斟酌一番。
鐵青兒靠在淩赤肩上,撫摸着淩赤有力堅硬的手背,心中隐隐泛出了一絲落寞,問道:“二哥,這些天來你都未曾跟我講過你從蓋龍幫主那裡離開之後,又去了何處?”
淩赤想到離開蓋龍之後,于九鵬寨之中所經曆的種種變故,也是不由得神色黯然。淩赤歎了一口氣,回答道:“自我離開蓋龍之後,我便回了九鵬寨一趟。”
“什麼?”鐵青兒秋波一般的眼神如是被石子給激起了浪花,“二哥,寨子現在究竟如何了?”
淩赤手抓酒壺,仰頭一灌,緊随着将九鵬寨上面所發生的種種全都告訴了鐵青兒。鐵青兒自那天過後便一直呆在幽香谷當中,也是在得不到外面的消息,是以聽得相當認真。然而當淩赤談及周滿春背叛九鵬寨、投靠鎮武镖局之時,鐵青兒面上的愁容更是籠上了一層雲翳。
“周大叔?周大叔怎麼會背叛我們呢?”
淩赤突然眉頭皺起:“周滿春,周滿春他怎麼不會!那一日我跟着通猿門的袁朋一路掉入萬骨淵當中,便是周滿春出手救了袁朋,袁朋這才給了我一刀!”
鐵青兒越聽便越覺得世事險惡,不由得也将淩赤抱得更加緊了。除此之外,她一想到淩赤那段日子裡所經曆的苦難,更是難以安心。
淩赤見鐵青兒如此模樣,也不知該如何,隻好站起身來,說道:“青兒,當初我在萬骨淵跟着那群不長眼的秃鹫,可練了好一手功夫嘞!來來來,我給你演示一番如何?”
鐵青兒隐隐抹去臉上似是要挂墜的淚花,笑着說道:“好哇,倒叫我好生看看二哥你怎麼在萬骨淵裡面一人練的武功!”
淩赤聽得,立馬跑了出去,凝神吸氣,忽地吐出。便見得淩赤單足一起,平升十幾尺足以見得輕功之絕佳!
淩赤緩緩落下,單足而立,心中如是好多隻秃鹫叱咤飛過。緊随着便見淩赤步伐輕靈,施展開來,鐵青兒看得幾近就要呆住,隐隐似有殘影其中,甚是厲害!
淩赤突然停下,對着鐵青兒說道:“青兒,我這功法平地施展開來不大流暢,你把那些個木闆打在空中,我踩着木闆就如是當初踩着秃鹫,應該你能看得明白些!”
“好嘞!”
鐵青兒嘻嘻一笑,将木闆丢擲空中。淩赤呵哈一聲,躍入木闆之上,足尖平起真是好穩!鐵青兒又接連丢出好些塊木闆,淩赤在空中踏着木闆施展功法,殘影漸漸成型,就連鐵青兒都有些分辨不出來哪一個是淩赤真身,哪一個又是淩赤的殘影。
鐵青兒舉起雙手,哈哈大笑着給淩赤拍掌助威。
突然淩赤足底一落,衆塊木闆也跟着落下地來。
鐵青兒疑惑道:“二哥,怎麼不繼續了?”
淩赤眼光掠過木棚之後,說道:“大長老請出來吧,偷偷看倒不如正大光明地來指點我淩赤一二。”
“哈哈哈哈!”隻見得木棚背後慢慢走來一個駝背的老妪,正是先前出手解了淩赤危難的幽香谷大長老,“魂攝鬼妪”花老婦。
花老婦手握鋼杖,見到淩赤更是眉開眼笑,說道:“淩赤小兄弟真是一手好輕功,如果真是你自己創出來的,那我這老婆子可真得高看你一眼了!”
淩赤先前受過花老婦的恩惠,也是對花老婦禮貌有加,抱拳謙遜道:“承蒙大長老擡愛,淩赤這點道行,還不及大長老盛口之譽。”
花老婦走上前來,将鋼杖往地上狠狠一砸,地上的木闆全都震了起來,然後轉過頭來對着淩赤說道:“淩赤小兄弟,請你再往着木闆上跳上一跳。”
淩赤二話不說,直接躍上了木闆,單足而起。而這木闆晃動無比,淩赤顯然見得不及先前那麼穩健,但是區區木闆又豈能同萬骨淵秃鹫相提并論?不過瞬息之間,淩赤立馬便穩住了身形。
花老婦呵呵一笑,立馬将鋼杖擡起,狠狠又朝地上這麼用力地一砸,登時好多快木闆一齊飛躍起來。
淩赤見狀,身形陡然一隐一現,已然徘徊于衆塊木闆之間,真是厲害得緊!
突然隻聽得花老婦凝神一聲重喝,所有木闆在空中如是被震得幾近粉碎一般,晃動甚為劇烈。淩赤漸漸在木闆之上難以維持重心,跌落了下來。
鐵青兒沖上前去,扶起倒地的淩赤。淩赤站起身來,對着花老婦抱拳道:“多謝大長老指點!”
花老婦嘿嘿一笑,道:“你這娃子機靈得很,你倒說說看,我究竟是如何指點你了?”
淩赤回答道:“先前我在萬骨淵練習這套身法之時,所有秃鹫的目标旨在攻擊我上面,無論它們如何擺動,終究我已然抓住了它們的規律。然而大長老釋放這些木闆卻是毫無規律可言,我原本的經驗也就不足為證了,這套身法也顯得難堪大用了!”
聽完淩赤言語,隻見得花老婦搖了搖頭,說道:“你這娃子倒也算是機靈,看問題倒是看出來了。不過你這套功法怎麼就沒用了?你這套功法雖然無名無姓,自創出來的也尚有許多的缺陷,然而老朽卻還是看出來一些優點的。”
淩赤趕緊抱拳請教道:“還請大長老明示!”
花老婦緩緩走到棚子下面去坐下,然後說道:“江湖當中要論輕功的話,莫過于武當的心法,還有便是風雲門的身法。大小門派各自武功不同,然而傳承下來多多少少陷入了呆闆,你這娃子的功夫卻是臨時而變,無多少拘束,倘如真能成一招氣候,隻看往後武林又有一名新星崛起啊!”
淩赤慚愧着說道:“大長老過譽了!”
花老婦緊接着指點道:“方才你在那木闆之上,很明顯是能看出功底盎然的。你單足而起,每一步都能穩穩踏中木闆,然而單足又怎麼會在劇烈條件下穩住身形?你若要我給你指點,那莫過于六個字了。”
“六個字?”淩赤趕緊請教道:“還請前輩明示究竟是哪六個字!”
“一足起,一足穩!”
淩赤如是一道驚雷劈中了大腦一般,當初他練習這套身法之時,無奈被袁朋給刺中了小腿,隻能單腳施展。而後當他想要練習雙腳之時,兩隻腳總會攪和在一塊兒,使得功夫運行不暢,這麼一來“一足起、一足穩”的指點,實在是對淩赤受益匪淺。
花老婦見淩赤神情有異,猜出來淩赤已經心有所悟,于是乎便撐着鋼杖慢慢走了回去。
淩赤沉思良久,突然頓悟。鐵青兒見狀,立馬讓淩赤快速施展身法,又将衆塊木闆甩在空中。隻不過此次木闆,鐵青兒用盡全力往其中灌輸内力,讓木闆的運動實在是難以捉摸。
淩赤又跌倒了好多次,終于漸漸找到了竅門,愈發在這功法上面找到出路。
陰沉一片,涼風四起,漸漸一片“嘩啦”之聲,秋雨細灑。
淩赤與鐵青兒,秋雨之中,且聽得雨點稀疏滴答在木闆之上,而淩赤尤是全神貫注在這麼一套功法上面,練得是越發純熟!
淩赤突然雙拳握起,朝天空猛猛擊上一拳,然後衆塊木闆全都落地。
淩赤哈哈大笑:“終于成了,從此江湖,也當有我淩赤的武功了!”
鐵青兒也是開心得笑得歡喜,陪着淩赤在秋雨連綿當中大笑不已。
“二哥,你還沒有告訴過我,這套身法究竟叫什麼名字嘞!”鐵青兒一把抱住淩赤的腰肢。
淩赤大臂一展,抱住鐵青兒的雙肩,心思一動,緩緩說道:“幽香谷遇了青兒,秋雨之中練得此招身法,幹脆就叫它作‘秋雨青幽步’!”
“秋雨青幽步?”鐵青兒喃喃将這個名字念了幾遍,然後開心叫道:“對,秋雨青幽步!真是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