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泰山之巅,隐隐烏雲密布。
一尊足有五人高的金佛,雙手合十,嘴角似平似笑,眉目似張似合。金佛面前,三名老者圍坐于一團火光之前,火舌舞動,将三名老者的臉龐映得發紅,顯得格外的陰沉。
一個一身道袍、一個一身袈裟、一個乞丐打扮。
這三個樣貌平平的老者,卻是足以颠覆整個江湖的三大門派掌門人。昆侖派掌門——燕洪烈,少林派掌門人——靜深大師,丐幫幫主——蓋龍。
此三人平日裡少有聚齊的時候,往往僅在這十年一遇的泰山武林大會才會聚攏在一起,為接下來十年的江湖保證安定。
風聲一過,火舌也跟着風的方向一歪,正是歪向了滿臉愁容的靜深大師。
此時的靜深大師,雙眉緊皺,他已是年過九旬的行将就木之軀,但卻不見得有半分看淡世事的模樣。
說是看淡世事,那不過是事不關己罷了。靜深大師執掌少林派,亦是江湖之中的一把戒尺,執掌着無數江湖中人心目之中的公道。
此刻的靜深大師,眉頭緊鎖,雙手合十,又慢慢放回了腿上,歎息道:“按理說,吳施主早在三日前,便應該将‘群龍印’給帶來泰山了吧?莫非吳施主在運送‘群龍印’的途中遭遇了什麼意外不成?”
一旁的青衫道士——燕洪烈搖了搖頭,不比靜深大師的滿心憂慮,倒是平增了幾分怒氣,道:“這吳凡年紀也不小了,做事情真是半分他爹的穩重都沒有!‘群龍印’事關江湖安危,好歹也該有個信來不是?”
燕洪烈說着,又将腦袋轉向了一旁的蓋龍,戳了戳蓋龍的肩膀,問道:“你們這群乞丐頭子最是耳目機靈,倒是有沒有聽得幾分有關于吳凡的傳言?”
蓋龍打了打呵欠,順着燕洪烈的戳指,身子一歪,也便倒在了地上,一手撐着腦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你這……你這老家夥,睡了大半輩子了,卻還是這麼懶散!”
燕洪烈頗有幾分責怪地說着蓋龍,蓋龍倒是又打了一個哈欠,道:“我看呐,咱們也别等了。我的徒子徒孫早就告訴我說,吳凡那小子路上碰了‘七絕毒翁’馮六公那麼個老毒物,現如今早就雙腳朝西去了。至于‘群龍印’的事情,等着看造化咯!”
蓋龍此話一出,靜深大師與燕洪烈瞬時都變了顔色。燕洪烈更是站起身子,指着蓋龍罵道:“你……你這個糟老頭子,卻要我如何說你才好?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是現在才告訴我們!若是‘群龍印’出了意外,咱們這泰山武林大會又該是如何是好?咱們三人該如何跟天下群豪解釋?咱們三人手裡出的亂子,都是半隻腳踩進棺材的人了,又該要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比起燕洪烈憂心“群龍印”,靜深大師顯然更為吳凡的遭遇感到一陣莫名的苦楚,又是将垂下的雙掌合十,默念起“阿彌陀佛”。
蓋龍又是打了打呵欠,道:“這泰山武林大會有什麼好?倒是弄得整個江湖不安生!打這個‘匡扶天下’的名号,卻不知道今夜山腳下,又有多少人會借着這個機會殺人無數!依我看呐,咱倒是不如一股腦兒,把這‘群龍印’給燒了得了!”
蓋龍此話一出,燕洪烈立時便是漲紅了整張臉,哼了一聲,怒罵道:“蓋龍,這江湖若是沒有了半點分寸,那同地獄還有什麼分别!”
靜深大師急忙勸解着燕洪烈,轉而問起蓋龍:“蓋幫主,現如今吳施主既然遭遇了不測,倒是不知道‘群龍印’的下落……”
蓋龍突然目光望向了門外,冷月被黑雲塞得緊緊的,透不出半點光亮。
寒風一過,吹得蓋龍渾身都是冷飕飕的,歎息道:“看造化吧,有個娃娃自然會将‘群龍印’給帶來的。”
“那人是誰?”
靜深大師與燕洪烈異口同聲而出,但蓋龍卻并未回答。隻因為那個少年便是他的親傳弟子,那個少年便是被整個江湖所公認的武林敗類……
泰山山路崎岖,月光也被烏雲所遮擋,淩赤一路攀岩,隻覺艱難不已。
大路難行,淩赤隻好隻身一人去往小路。
“好朋友,看來這趟路我得一個人走了。”淩赤輕拍着馬兒的脖頸,“你下山去吧,千萬保重!”
馬兒聽懂了淩赤的意思,伸出舌頭在淩赤的臉頰上舔了又舔,終于是依依不舍地拍拍馬尾巴,轉而下山了。
淩赤獨自一人上路,走不多時,隻覺得泰山之上的風,真是極大,冷得像是一把刀子剮蹭着淩赤的臂膀。淩赤将身上的衣袍裹緊,繼續向前走去。
“什麼人?”
突然便聽得中氣十足的一聲厲喝,淩赤擡眼一看,隻見得面前站着好一個半身赤裸的和尚。
這和尚單足撐地,一足指天,即便是夜色已深,卻依舊沒有絲毫放棄練功的意思。
淩赤沖着這個和尚抱拳,道:“在下淩赤,有要事趕往三無廟,還請大師行個方便。”
那和尚一聽,将腿放了下來,淩赤隻見得此人全身如同是鐵打一般,看上去一片肌肉飽滿,但卻絲毫不顯彈性。
和尚皺着眉頭,但卻是極有禮貌地雙手合十,勸淩赤說道:“施主有所不知,三無廟乃是我泰山少林寺的一處禁地,尋常人等不可前去。還請施主掉頭回去。”
淩赤既然受人之托,自然是要忠人之事,即便是三無廟去不得,淩赤若要去,又有誰能夠攔得住他?
隻見得淩赤雙眉緊蹙,還不急着出手,隻是說道:“大師有所不知,在下的确是有要事趕去三無廟,若是晚了,隻怕會出意外!”
和尚二話不說,馬步已然蹲好,冷冷道:“若是施主執意要去,那貧僧便要多有得罪了!三無廟乃是我佛少林的禁地,施主半夜潛入泰山已是觸犯門規,若是施主再不退去,莫要怪貧僧手下無情!”
淩赤一愣,都說和尚腦袋不過一根筋,如今看來,這個和尚倒是一根筋都沒有,話還沒有說完,便要動手。
“動手便動手,莫非我淩赤還怕你不成?”
隻見得淩赤身形一閃,并不打算久戰,施展開“秋雨青幽步”試圖繞開和尚而去。
但和尚本已紮好馬步,身形卻更快,左腿一邁,便是氣吞山河之勢,活像一堵城牆擋住了淩赤的去路。
淩赤出手極快,“飛龍探雲手”立時奪出,試圖扣住和尚的肩并穴。
“大師,在下當真是有急事,請大師勿要再阻攔下去!”
少林寺自古以來便是門規森嚴,這和尚半夜便是被派來守住此處通道,不準閑雜人等于泰山武林大會之際闖出禍端的。
此刻和尚一看淩赤竟是要去那三無廟,更是容不下絲毫意外,肩頭不動,但身形卻是往前一撞:“施主,多有得罪了!”
淩赤“飛龍探雲手”指尖本是厲害,可一觸及那和尚的肩頭便不由得感到硬撞上了一塊生鐵一般,急忙将手又縮了回來。
“莫非這便是‘鐵布衫’?”
和尚雙手合十,朝着淩赤微微彎腰,道:“施主,還請後退。”
淩赤哼了一聲,厲聲怒喝道:“你要讓我後退?不過隻是抗揍了點兒,多打兩拳便是了!”
那和尚一向視少林功夫為尊貴,如今淩赤竟然将“鐵布衫”形成了一個抗揍玩意兒,不由間,和尚也是眉頭緊閉:“施主,莫怪貧僧手下無情了!”
隻見得這和尚大臂一掄,足有千軍萬馬奔騰之勢的拳頭朝着淩赤襲來。
淩赤雙掌交錯,縱橫于和尚的手臂間,将這和尚的胳膊給牽制住。但和尚卻是肩頭一抖,霎時間,仿佛由手臂周遭生出了一股勁風,竟直接将淩赤這麼一手“赤煉神劍掌”給彈開。
和尚拳頭不停,但終究還是慈悲為懷,本是勢頭正旺的拳頭稍稍減弱了幾分。淩赤急忙撤退身子,掌式交錯,又換作了“折花拳”的招式。
“施主,請退下!”
淩赤拳頭霍然拍出:“小爺偏偏就是不退!”
淩赤奮身直進,手中“折花拳”拳招連連,同和尚的一手“大力金剛拳”打得有來有回。隻見得和尚的拳法,招式并不雜,甚至顯得稍有幾分笨拙。但這麼一手“大力金剛拳”卻端的是威力無比,大道至簡,每一招都是極妙的出手,擋住了淩赤的各處攻勢。
但淩赤的“折花拳”親傳于蓋龍,不僅是拳風抖擻、拳力生猛,招式之雜、之繁,更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
世人往往隻會因為“折花拳”那巨大沉猛的拳勁,而忽視了“折花拳”自身招式的精絕。此時的和尚與淩赤便是如此,雙方的拳勁可謂是不相上下,來來回回鬥了四五十招,已然是難分勝負。
但和尚明顯眉頭已然更為緊縮,“折花拳”的招式已然是令其眼花缭亂,更要提防那凜凜的拳風。
“着!”
隻見得一柄飛刀突然破空而來,專心對付淩赤的和尚一聲痛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