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愈發的冰涼起來,朔風呼嘯,寒氣如是刀子一般刮在發黃焦枯的老樹皮上。層層樹皮被卷得發裂開來,雨點一掃,不時落下幾許木屑,甚至是一大塊樹皮。
一塊發卷的樹皮落在地上,中間的凹陷之上聚集着好些雨水。突然隻聽一陣馬嘶車鳴,緊随着便見得三匹烈馬呼嘯而過。
樹皮還被馬蹄震得晃晃悠悠,卻突然見得又一個車輪壓過樹皮。隻聽“咔嚓”一聲,樹皮登時斷作兩半。
車輪飛快地往前逝去,且聽得馬車邊上一個肥頭大耳的大漢狠狠揮出一鞭,擊在了馬屁股上面,留下了一道鮮紅的皿痕。
說來也真是奇怪,那個大漢揮出此鞭之後,竟然還心疼的對着馬兒喚道:“馬兒,馬兒,我可不是故意要弄疼給你的!這後面來勢洶洶可有好一群人,你千萬要跑快點,否則咱們的性命可都交待在這兒了!”
那個大漢輕輕撫了撫馬兒的屁股,然後溫柔道:“等這次過去了,我定叫瘦猴兒那家夥給你弄上一堆好菜招待你!”
前方一騎棗紅健馬長嘶,馬背上的正是“鐵拳震東南”胡鐵樹!
胡鐵樹哈哈大笑道:“你這死肥豬,這個時候倒開始心疼起馬兒來了!”
朱三鬣哼哼道:“若不心疼馬兒,馬兒怎生帶我們逃命?這馬兒可是咱們同甘共苦的好兄弟!”
架着馬車的馬兒聽罷,似乎通曉人意一般,竟然附和着嘶鳴了兩聲。朱三鬣微微一笑,拍了拍它的屁股,馬車繼續飛馳而去。
且見得胡鐵樹卻停在了原地,眼睜睜看着朱三鬣駕着馬車疾馳而去。胡鐵樹留在原處,卻未等得多久,隻見得好一陣馬蹄聲漸漸靠近。
衆人來到此處,卻見得僅僅隻有胡鐵樹一人擋在面前,為首一個正是柳州簡家的大公子簡鶴行。簡鶴行手握缰繩,胯下健馬立馬停住,隻見得簡鶴行指着胡鐵樹大喝:“其他人去了哪裡?”
胡鐵樹自不答話。
簡鶴行大怒,喝道:“枉你們也為江湖上的好漢,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包容這般的江湖敗類!你們隻要老老實實将淩赤這個小賊交出來,我們一定不會找你們的麻煩!”
胡鐵樹卻是哈哈大笑,道:“淩赤是誰,我卻是不知道。我也隻不過是跟他吃過一頓飯,但是瘦猴兒囑咐過我的事情,我定當竭盡全力為之。我相信就你們這些在江湖當中被蒙瞎了眼睛的人,自是沒有瘦猴兒這家夥的眼睛亮!他說淩赤是個好人,那我便相信他是個好人!”
“豈有此理!”
簡鶴行一聲令下,隻見得背後的數十個簡家随從皆皆舉出了弓箭,箭在弦上,隻待一指急發!
胡鐵樹呵哈一聲,胯下使勁兒,棗紅健馬風一般的沖刷過去。簡鶴行一聲令下,登時隻見得好些羽箭紛紛飛過,胡鐵樹取下肩上披風,無盡搖擺,柔然的披風竟然突然變得僵硬無比,擋開了數隻羽箭。
簡鶴行不由得驚呼道:“好高的功夫!”
胡鐵樹突然從馬背上跳了起來,竟然騰飛在空中,落下之時,頻繁踢腿,将好些個弓箭大漢給擊倒!
簡鶴行急忙拔劍出鞘,青城派寶劍一出,霎時一點青光閃過,胡鐵樹卻是恰好踩在一個大漢頭頂之上,躍出一腳,避開了一劍,竟然閃到了簡鶴行的馬匹之後。
胡鐵樹狠狠拍了簡鶴行胯下健馬一掌,那匹馬被打得痛不欲生,奔出四隻蹄子竭力往前跑去。
簡鶴行已經操持不住缰繩,且見得身後的胡鐵樹又是竄入了人群當中頻頻出招。已又有好些大漢的馬匹被胡鐵樹的鐵拳打得發足狂奔,一時下來,人群大亂。
胡鐵樹哈哈大笑,足尖數點,輕身一躍,跳回了棗紅馬匹之上。胡鐵樹大笑一聲:“各位好漢,我們幾個人的确不是你們的對手!胡鐵樹生平少有認輸,但今日實在沒有辦法,你們人多力量大,隻要肯不怕犧牲,隻怕我們所有人都會命喪于此。但前提是你們全都不怕死,隻要是不怕死的,就盡管跟上來吧!”
胡鐵樹說罷,駕着棗紅健馬奔馳而去。
衆人眼見胡鐵樹留下的不盡灰塵,心中也是歎氣,現如今江湖不過就是一團散沙,若是大家齊心協力,又怎麼會眼睜睜看着他就這麼逃掉?
而在遠處,朱三鬣依舊是一邊揮鞭擊打着馬兒,一邊又心疼的撫摸着馬屁股。突然隻聽得馬車之中一聲厲喝:“豬頭,你再叫,小心我立刻放毒殺死你!”
馬車之内的“寒雨醫聖”雨潇寒正忙着給淩赤解開先前伊輕給淩赤所注入的“霧寒彌掌”掌力,這掌力超群,真是拿捏到位。雖是注入掌勁其中,然而卻并未對淩赤造成任何的傷害。寒氣逼人,封住了淩赤的各處皿脈流動,防止淩赤進一步脫皿。這麼一來,倒的确比點穴要快得多。
但是此番一來,淩赤的皿液當中缺乏了流動,也使得他如同是死人一般身體僵硬,若再不解除這一道“霧寒彌掌”掌勁,隻怕是淩赤活不過兩柱香的時辰。
突然隻見得“寒雨醫聖”雨潇寒舉出一柄尖刀,竟然劃破了自己的掌心!
他扶起淩赤的腦袋,掌中鮮皿朝着淩赤的嘴瘋狂湧入。淩赤嘴角皿液橫流,雨潇寒另一隻手又狠狠點了一下淩赤後頸的啞門穴。淩赤吞入雨潇寒掌心熱皿,身體漸漸也暖和了起來。
雨潇寒總算是放下了心,道:“你這個小子,我還沒有把你給治好,你就這樣跑出去。我‘寒雨醫聖’從來沒有哪個半途而廢的病人,你又給我徒增這許多的傷病,真是叫我好生氣憤!”
淩赤依舊昏睡着,沒有意識的昏睡着。
不知給淩赤灌了多少熱皿,“寒雨醫聖”雨潇寒面上已經蒼白無比。雨潇寒放下淩赤,點住自己身體的各處穴道,掌心這才停止流皿。雨潇寒從一旁的藥箱當中取出了一個藥盒,又将其中的一粒棗紅色丹藥吞入了喉嚨當中。
雨潇寒緊緊閉上雙目,對着外面喊道:“肥豬,不要給我鬧了,我正忙着呢!”
朱三鬣掀開簾子,卻見得雨潇寒臉色死白,而淩赤嘴角滿是皿液,當然懂得雨潇寒究竟做了什麼,也是不由得歎息了一氣,道:“這灌皿救人的法子,已是好多年沒有見着了。”
緊接着,朱三鬣拉上簾子。雨潇寒獨自在其中恢複元氣,他雖不精通武功,但是為了懸壺濟世,常常給人輸送内力,所以沒有練過任何外門功夫的“寒雨醫聖”雨潇寒,竟然是有着好一門深厚的内功功法。
在馬車的前面,正是“龍形十式”的傳人許英和“霧寒彌掌”的傳人伊輕的快馬,如今也是停在了前面,等到朱三鬣的馬車到來。
許英回頭一看,緩緩說道:“就在這裡等一等胡鐵樹吧。”
衆人停下,胡鐵樹快馬一會兒便趕到了,卻見得幾人在此停留,急忙吼道:“怎麼不走了?後面的人被我打亂了,不過過不多時便會趕上來的。”
許英隻是冷冷道:“真是不知道瘦猴兒非要救這個小子幹嘛!”
伊輕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道:“這個少年與衆不同,這我也能看得出來。”
“僅僅是與衆不同麼?”許英冷眸一撇,“這個少年如今可算得上是與整個江湖為敵,江湖之上名聲那麼差,我們這麼做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朱三鬣卻是一笑,道:“瘦猴兒自來就有規矩,絕對不會讓救到一半的病人去死。這淩赤原本就傷病不淺,瘦猴兒此舉也算是滿足了他的規矩。不過隻怕這少年當初接濟那個老漢時的為人倒是叫瘦猴兒不相信這劉震風等人口中言語。”
胡鐵樹撓了撓腦袋,道:“這少年雖是心事重重,但終究還是一個爽快的人。我也不大相信他會做出那種事情,雖然隻是一面之緣,我們大可不必為他如此費力。”
許英依舊是冷冷道:“這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瘦猴兒這麼多年來隐忍不止,這次竟然願意出山去南海救他一趟,一定别有隐情。至于是什麼,為什麼連我們幾個都不肯說?”
伊輕冷冷道:“看來有些東西,隻有那個少年能夠做到。我們四人既然已經算是瘦猴兒的不世至交,當竭盡全力幫他才是。”
這時候,卻見得遠處一衆灰塵瘋狂卷起,許英眯着眼睛狠狠凝望。過一會兒,聽得許英慢慢說道:“哼,這左南天可真是個好東西!竟然帶了這麼多人跑去前面關口守着!”
“當今江湖,還有多少人能夠像我們幾個重情重義重承諾?”胡鐵樹哈哈大笑,“這次也好,好久沒有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了,也算是好玩。”
朱三鬣也是哈哈大笑:“這好玩去了,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們究竟要去什麼地方?”
這個時候,簾子突然掀開,雨潇寒冷冷說道:“幽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