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是金黃的,粒粒反射着熾熱陽光的沙子像是黃金一般靜靜躺在地上。是以有多少在沙漠之中走投無路的人都會累癱在這片無垠的沙土之上,最後的景象也約莫是躺在成堆的黃金上,滿足了他們生來的貪欲,或許就是造物主給他們最後的恩賜了吧。
而還在路途上跋涉的人,是不會看見這些幻想之中的黃金的。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要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似乎觸手可及,又似乎遙遙相望、終究不能抵達。
淩赤就如此手握着“黑鵬”寶刀,一步一步地走着。然而他卻并非顯得沉重,雖然背上背着一個比牛頭還要大上一圈的鬼狼腦袋,然而他此刻卻是疾步如飛,“秋雨青幽步”的身法加之他體内滔滔的内力,使得他每一步都是腳底生風一般,每步都已然跨出七尺之遠,不一陣,月輪國高聳的城牆已然出現在了眼前。
然而月輪國城牆之上,此時卻并未瞧見淩赤的身影。作為比試的最後一日,眼見夕陽就快要下山,多少諸國高手已然相信了海德國師口中所說淩赤的死訊,早早地便回到了各自的住宅,準備盛裝出席晚上海德國師的慶功宴會。
城牆之上,除了成排堅挺傲立的士兵,也隻剩下了阿妮公主、簡叮咛和周雨亭還在苦苦等待着。
她們的臉上都是寫滿了焦急,如今夕陽就快要下山了,淩赤若是再不回來,不僅僅是讓海德國師獲勝了這麼簡單。在她們的心裡,也會不自覺地往壞處想,甚至相信海德國師口中關于淩赤的死訊。
突然,城牆之上多了好多人語喧嚣之聲,阿妮公主轉頭一看,卻是諸國高手全都趕了上來。
簡叮咛心中本就郁悶,見了這些一個勁兒奉承海德國師的人,心中更是升起怒意,嘟囔道:“他們來這裡幹什麼?真是叫人看得生厭!”
周雨亭神色黯然,眼看夕陽西落,雲層火紅一片與大漠相接。她的心中也是凜然一震,冷冷道:“隻怕他們都是被海德國師叫過來看笑話的吧。”
果不其然,海德國師正是處在諸國高手之間,言笑舉止已然是一個勝利者所有的光輝。海德國師擺了擺手,示意讓衆人全都安靜下來,自己則緩步走上了台階,來到了阿妮公主的面前,微微欠身,行禮道:“公主可好哇?”
阿妮公主一襲紅裙,如是壁畫之上的仙女下凡,一颦一笑盡是妩媚多姿。而此刻的阿妮公主見到海德國師,雖有笑意,卻絲毫點不明滿臉的惆怅,這般的輕愁美感着實讓人看了心中直升憐意。
阿妮公主淡淡說道:“小女還好,不知道海德國師今日前來,又是有何貴幹呐?”
海德國師突然臉色一變,一副可憐無辜至極的模樣,拜倒在了阿妮公主的身前,哭咽道:“在下實在不忍心看到公主你如此作賤自己,那淩赤已然死在了鬼狼手上,公主還是早些忘卻了的好!”
阿妮公主還未發話,簡叮咛聽了此話卻是立刻發作了起來,手中長鞭一展,“啪”的一聲好響打在了海德國師的後背。衆人全都是一驚,這一鞭雖然拍得急,可以海德國師的武功想要閃避那也是輕而易舉,而海德國師卻是不閃不避,硬生生抗下了一鞭。
簡叮咛全力施為,這一鞭自然是非同小可,已然将海德國師層層衣衫給劈開,綻開海德背上一塊皿肉,緩緩往外冒出皿痕。
簡叮咛自然也是大驚,嗔道:“你這老流氓,口說無憑,憑什麼要說淩赤死了?我剛剛打你一鞭子,你為什麼不避開?”
誰料到海德國師竟然哭聲連連,拜倒在阿妮公主長裙之下,哽咽道:“在下若是挨過了這一長鞭,能夠換來公主你愛惜自己的話,這位簡姑娘就是再打我十鞭、百鞭,在下也是在所不惜!”
諸國高手見到了海德國師竟然如此模樣,都是暗暗欽佩,心中對海德國師也是升起了一陣好感。這時,月輪族長也是緩緩走過來,勸說阿妮公主道:“孩子,這鬼狼也不是尋常的猛獸可比的。這次,恐怕淩赤少俠也真的回不來了,你也當不要執着了。”
阿妮公主的反應卻是大出月輪族長的意外,神色漠然,望着火紅的天空,蒼涼道:“一個人的生死,就這麼說放下就放下了嗎?你們蒙古征戰四方,可曾想過其他無辜兒女?就因為我是月輪國公主,便要讓我愛惜自己?可笑之極!”
阿妮公主一向在大漠以溫柔著稱,而如今口中言語卻是铿锵有力,真是巾帼不讓須眉,一番言語倒讓海德國師無地自容。
而紅霞滿天映在阿妮公主的臉上,微微泛紅,真是仙女無異。阿妮公主将目光飄到了月輪族長的身上去,微微欠身,道:“父王,孩兒一生都聽從你的教誨。可這一次,請父王允許孩兒執着一次,就這麼幾個時辰,我一定要等他!”
月輪族長隻得無可奈何地擺擺手,正打算下城牆。卻突然聽得一個護衛大吼道:“看!是淩赤少俠!”
所有人全都是大驚,全都沖到了城牆邊,極目眺望,果然一個小黑點在朝着月輪國方向飛速而來,不及片刻,黑點已然慢慢化作了人形,衆人已然看出這人正是中原少年——淩赤!
阿妮公主眼中噙着熱淚,心中之歡喜可想而知。
周雨亭與簡叮咛也是開心得拉起了手,縱情歡呼。
海德國師萬分沒有料到淩赤竟然能從狼群脫身,心中大急,不過轉念一想:“他能脫身已是不易,我還不信他還能夠拿下鬼狼的腦袋!這場比試,終究來講,還是我海德赢了!”
淩赤飛身縱到了城門前,見到城牆之上衆多人的腦袋在張望打量着自己,不由得咧嘴一笑,那是狂傲的、放縱的笑意。
簡叮咛最喜見到淩赤這輕狂的模樣,立刻招手吼道:“賊漢子,還不快點上來!”
淩赤招了招手,跟着前來迎接的護衛長一同走上城牆。
海德國師見到淩赤竟然回來了,自己所謊報的死訊自然立刻推翻。心中雖然覺得羞恥至極,可還是大吼一聲:“這小子能脫身已是不易,我就不信他能拿回鬼狼的腦袋,這場比試,當然還是我海德赢了!”
簡叮咛立刻回擊道:“你拿個花狼腦袋算什麼赢?”
海德國師也不甘示弱:“花狼可是鬼狼手下第一兇悍猛将,我這番為大漠除害,難不成我就不配赢嗎?”
周雨亭臉色也是蒼涼,心中暗忖道:“不錯,雖然淩赤回來了,不過沒有鬼狼腦袋,那麼海德那老家夥還是赢家!”
衆人都是将目光鎖定在了通道口,人還未現,已是有淩赤狂傲的聲音随風飄來:“聽說我不在的時候,有個老流氓到處說我死了?”
海德國師感到周遭諸國高手的目光都朝着自己打量過來,臉上泛紅,仍是恨恨道:“哼,當初他的确被狼群圍攻,能活下來算是厲害!不過鬼狼的腦袋拿不拿得到手,這又是另外一件事兒了!”
淩赤依舊還未現身,而淩赤的聲音突然一震:“好好的比試,明明是要鬼狼的腦袋,有些人卻拿着花狼腦袋來濫竽充數,真是可笑!”
海德國師大怒,怒罵道:“淩赤小賊,活下來算你本事,我不信你就能拿下鬼狼的腦袋!”
“哈哈哈哈哈!”淩赤朗聲大笑着走上城牆,對着衆人甩下一個布包。布包之中滾出了一個比牛頭還大上一圈的腦袋,除了鬼狼,又是什麼?
衆人都是大驚,萬萬沒有想到淩赤竟然真的有這等本事能将鬼狼的腦袋拿了回來。淩赤走到了海德國師的面前,冷笑道:“背信棄義的東西,叫你一聲老流氓真是擡舉了你!”
海德國師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已然是控制不住心裡狂躁的情緒了。他閉關修煉多年,如今正是等到蒙古大殺四方的時候出世,正想要有一番作為、一震天下的時候,卻不料頻頻被如此一個中原少年所阻撓,他臉上挂不住了,手上也在狠狠用力。
淩赤自然見到海德國師手上用勁兒,心中冷然一笑,道:“哼,當初求我救你的時候沒見你有這麼大的氣力!有這本事,怎麼不去把鬼狼的腦袋拿下?說,這場比試究竟是誰赢了!”
海德國師再也忍不住,單指猛出,指着淩赤怒罵道:“小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淩赤心中狂傲,豈會由此停歇?隻見得淩赤霍然拍出一掌,正是要打下海德國師的單指。海德國師手腕一翻,淩赤緊随一掌。海德國師右掌一沉,左掌距離兇口七寸而出,淩赤化掌為拳,折花拳正要沖出——
“住手!”月輪族長一聲令下,然後緩緩說道,“這場比試的确是淩赤少俠獲勝了!”
淩赤收回拳頭,冷笑道:“老流氓,下次再敢指着我,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