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赤、簡叮咛、左大山還有“風回刀”餘老四跟随着侍女的指引,很快便到了禦廚房。禦廚房也是金碧輝煌的一片,月輪國以商業立國,其間宮殿自是富麗堂皇的一片,就連禦廚房也不例外。
禦廚房外一大片空地,原本是用以曬幹各類食材的。然而如今卻成為了好多些乞丐的聚衆之地,其間各種美味佳肴就如此擺放在地上,乞丐們伸手就抓,也是毫不羞澀。
淩赤一到,立刻便見得一個獨眼乞丐趕上前來,狠狠地将淩赤抱在了懷中。這獨眼乞丐還是何人?正是先前于九鵬寨對淩赤有救命之恩的“獨眼獅子”周洪。
淩赤與周洪已是良久未見,如今相見,更是激動萬分,緊緊相擁在了一起。蓋龍手上握着好大一隻雞腿,走上前來,用另一隻油乎乎的手掌各在淩赤和周洪的腦袋上面狠敲一下,嗔道:“他奶奶的,人家女王殿下邀請咱們喝酒吃肉,你倆在這裡學個姑娘叫喚,算是什麼樣子?”
兩人隻好稍稍放開,可手掌卻還緊緊扣住了對方的手肘,激動之情,可想而知。淩赤也是不由得一陣熱淚橫流,道:“周大哥,萬萬沒有想到你也來了!”
周洪亦是将淩赤當作了自己的親生兄弟,丐幫耳目遍及天下,他一刻未停地打聽着淩赤的消息。聽聞淩赤重登九鵬寨、又墜萬骨淵,上幽香谷同沙佛陀大戰、又于南海遭江湖衆高手包圍,雖未身臨現場,可心卻從未停止過對于淩赤的擔憂。
這個“獨眼獅子”周洪若不是被蓋龍給攔住,早就想要手握一柄長刀,為他的淩赤兄弟斬盡一切惡徒之輩。如今周洪聽聞淩赤來到了月輪國,更是代表着中原保衛月輪國、與蒙古開戰。丐幫向來都是忠肝義膽之豪傑,周洪這次可是千萬不能夠就如此坐而旁視,一定要帶着丐幫的各位兄弟來給淩赤助陣。
蓋龍本打算讓淩赤好好曆練,如今淩赤深陷家國危難之間,他也再不能夠坐視等閑,也跟着一路來了。
淩赤看到蓋龍與周洪,想起自己才經曆過九鵬寨大變之時的模樣,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然而蓋龍不知經曆過多少世事變遷,見到淩赤如此,立刻拿了酒壇子,喝道:“你們倆看什麼看?要喝酒就快喝酒!”
“對!”周洪也是接過了酒壇子,“來,淩赤兄弟,咱們今天一定要喝個盡興!”
淩赤又怎麼會拒絕?也是從地上随手勾起了一個酒壇子,與周洪一碰:“周大哥,咱們喝!”
一個是自己的親傳弟子,一個是自己最得意的下屬,蓋龍心中也是頗為歡喜,見兩人喝得盡興,笑道:“好哇,自顧自地喝上了,連老頭子我也不管了!”
淩赤與周洪兩人趕緊拉過蓋龍,一齊把酒言歡,談吐之歡笑,更是淩赤多少歲月以來都不曾有過。
簡叮咛好歹也算是柳州簡家的大千金,又怎麼會跟着這些乞丐一起席地而坐?于是乎便走近了禦廚房,侍女已然為她備好了酒菜,她就這麼坐在了禦廚房的門旁,靜靜地吃着、喝着、看着,淩赤那般的爽朗笑容,她已好久沒有見到過了。
“風回刀”餘老四和左大山倒沒有簡叮咛那麼計較,才來片刻,便已然跟丐幫弟子們打成了一片,相互以“兄弟”相稱,真是快活不已!
且見得餘老四、左大山、周洪、蓋龍與淩赤相坐圍成了一圈,言笑自是豪爽,就連簡叮咛都是恨不得自己也為男兒身同他們坐在一起。
左大山痛飲一杯,然後轉頭對着淩赤說道:“淩赤少俠,我們莫不服将軍自你來之後便是好好打聽了你一番。那九鵬寨,真的是你幹的?”
淩赤還未回答,餘老四便立馬變了臉,怒道:“怎麼可能是淩赤少俠?這劉震風勾結蒙古可是事實啊!他說的話,你能信?我淩赤兄弟可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莫不服将軍若是不信,我餘老四可敢拿人頭擔保!”
左大山也是擺擺手,說道:“不......不是,我和莫不服将軍都相信淩赤少俠不是那樣的人。隻是如今江湖險惡,淩赤少俠又成為了全江湖的敵人,咱們總得要幫淩赤少俠一把吧?莫不服将軍早就有意招淩赤少俠于麾下,就是不知道淩赤少俠意下如何?”
淩赤隻是沉默,“獨眼獅子”周洪雖然貴為丐幫長老,可在諸位長老之中也是難以插上嘴的。如今淩赤算得上是全江湖的公敵,丐幫的涉入隻怕會引起江湖更進一步的内亂,周洪一心想要幫忙,可卻礙于蓋龍的态度。
蓋龍微微搖頭,手中扣進了酒壇子,仰頭一灌。正是此時,“風回刀”餘老四如今已是喝得盡興,說話也是沒有了顧忌,便對着蓋龍說道:“蓋幫主,你們丐幫可是天下第一大幫。這淩赤少俠又是您老的親傳弟子,您老這還不出手,隻怕是說不過去吧?”
衆人都是等待着蓋龍的态度,就連簡叮咛也是不由得将目光飄向了那個年邁白須的老乞丐。蓋龍卻隻是笑笑,對着淩赤反問道:“淩赤娃子,這九鵬寨的大仇,是你的吧?你一句話,需不需要我蓋龍出手?”
淩赤朗笑一聲,将酒一飲而盡,罵道:“他奶奶的,我淩赤知道各位關心我!我淩赤謝謝了,不過這九鵬寨的大仇,當然是要我自己報的,我也懶得把我的私人恩仇搞得全天下大亂。老頭兒,甭說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淩赤領了,不過不必了!”
蓋龍哈哈大笑,道:“淩赤啊淩赤,老頭子我可真沒看錯你!這如今我雖手上握着打狗棍,可終究來講,丐幫衆弟兄都是老頭子我的責任。若是這個老天爺要我出手,老頭子在所不辭!”
淩赤也是跟着笑了起來,豪爽之中卻也充滿了悲涼之意。“獨眼獅子”周洪歎了口氣,道:“哎,淩赤兄弟,你這身本事,無論到了哪裡可都是一條好漢!隻可惜如今大仇在身,不方便施展拳腳啊!”
淩赤立馬又是從丐幫弟子那裡取過了好幾壇子酒,抱在兇前,自顧自地喝着。好男兒,志在四方。他如今深陷仇恨的囹圄當中,也是無法自拔。可淩赤這等性情的少年,又怎麼會不想當一個行俠仗義的大俠呢?
蓋龍拿起一個酒壇子,狠狠與淩赤手中的酒壇子一撞,罵道:“娘的,老子的‘折花拳’可就教給你小子一個人了啊!你小子可得給我争氣點,他日大仇得報,休要将我這一首好武功給白費了!”
淩赤此時也是不由得想起來兄長淩赤以往的歌謠,灼辣烈酒入喉,在心口燃起了一團火苗。淩赤醉眼惺忪,面帶着凄涼的笑意,喃喃道:“不甘流螢,才敢同星月争輝......”
大家都喝得爛醉,又有誰能夠聽清淩赤這麼喃喃低語?都是湊近了耳朵,問道:“淩赤少俠,你說什麼呢?”
淩赤哈哈大笑,手掌扣進了壇子,仰頭澆灌。灼辣的烈酒從淩赤的嘴角流下,淌入了淩赤的兇膛之上,淩赤周身都如是焚于烈焰之中。而他就這麼輕狂地笑着、悲壯地笑着、肆虐地笑着:“不甘流螢,才敢同星月争輝!”
衆人全都是一驚,這個身負深仇大恨的少年如今竟然說出如此一句驚天動地的言語!蓋龍更是喜不勝喜,花白的胡須之上盡是烈酒浸染,已然凝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疙瘩。蓋龍又是提起了酒壇子,真是恨不得将整個腦袋都塞進酒壇之中,笑出了淚花,一遍一遍地重複着:“好啊!淩赤,你這娃子好啊!不甘流螢,才敢同星月争輝......不甘流螢,才敢同星月争輝!”
阿妮女王帶着“鬼手棋聖”周莫測、“二十錢女俠”周雨亭等人也是來到了禦廚房,還未走近,便聽得淩赤好一聲驚世駭俗的呐喊:“不甘流螢,才敢同星月争輝!”
衆人都是微微頓步,“鬼手棋聖”周莫測更是不由得撫須長歎:“好個‘不甘流螢’!好個‘星月争輝’!這個淩赤啊,不論到哪裡,總會有一場風暴在等待着他!”
阿妮女王也是微微動容,眼角淚花又生,她對淩赤早生情愫,對于淩赤受過的這些痛苦,更是像在她身上的一般。她對于淩赤,又是何其心痛?如今聽到了淩赤這狂傲的一聲呐喊,她心中也不知道是該喜悅、還是該心疼,隻是用着根本無人聽得清的微弱低聲,淺淺喃喃道:“是啊,不甘流螢,才敢同星月争輝。不知道你是風暴之中受苦受難的人兒,還是你就是那個帶來舉世混亂的大風暴......”
淩赤、蓋龍等人隻在裡面把酒言歡,也根本沒有注意到阿妮女王的到來。淩赤的心中此刻隻剩下了烈酒,還有那麼幾個不起眼但卻深入心底的字眼:
不甘流螢,才敢同星月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