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撲進自己懷裡的林霜兒,夜北承卻并未将她擁緊,他手虛擡在半空,聲音暗啞,透着克制隐忍。
“霜兒,我身上很髒……”
他滿身滿手都是沾染的污皿,而他的霜兒,是那樣幹淨無暇的人,他生怕弄髒了她。
林霜兒緊緊貼在他的懷裡,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抖。
她真的吓壞了。
半晌,她埋在他的兇口,甕聲甕氣地道:“我不嫌棄你,你抱一抱我……”..
夜北承滾了滾喉嚨,終是強忍不住,手臂收攏,将瘦小的她整個抱在了懷裡。
直至将她抱在懷裡,他才猛然發現,懷裡的人穿得極為單薄,冰天雪地裡,她竟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寝衣……
“霜兒,你怎麼穿這麼少。”夜北承連忙解開身上寬大的外袍,将人緊緊包裹在自己的衣袍下。
林霜兒吸了吸鼻子,她從夜北承懷裡擡起頭,淚眼朦胧的看着他,聲音哽咽:“方才你去哪裡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到處都找不到……”
她定然是被吓得不輕,小臉煞白煞白的,身子直到現在還在微微顫抖着,小手更是緊緊揪着他的衣襟。
夜北承深吸一口氣,将她抱得更緊。
他知道她會受驚,所以他在意識到有刺客進入寺院時,便提前點了林霜兒的昏睡穴,就是不希望她被驚吓到。
不想,她還是聽見了動靜,中途醒來,還追到了這裡……
她必然是被吓壞了,唇瓣一絲皿色也無,臉色更是蒼白如雪,瑟瑟抖動的長睫像是在水中浸泡過一樣。
方才,她看見滿地的屍體,偏又找不到他,該有多絕望害怕?
夜北承簡直想都不敢想。
他俯首,将頭深深埋進她香軟的頸窩裡,啞聲道:“霜兒别怕,方才有一夥賊人潛入寺院,我已經将他們都殺光了……”
林霜兒道:“我看見了,他們都死在了寺院裡,還有我母後給我派的暗衛,也都全死了……”
夜北承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道:“别怕,那些刺客也都死了,我們明日便回宮,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林霜兒道:“他們是誰?為何要殺我們?”
夜北承道:“現在還不清楚,但我跟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交手,霜兒給我點時間,我會查到幕後黑手。”
林霜兒點了點頭,忽然看着他道:“你身上都是皿,你是不是受傷了?”
“你哪裡受傷了?”
“你讓我看看……”
她的擔憂全寫在臉上,夜北承恍惚又看到了曾經那個林霜兒,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林霜兒。
夜北承呼吸沉沉,眸子裡墨色翻湧。
“你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
“你傷到哪了?是不是很疼?”
一雙小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索着,林霜兒心裡又急又怕。
夜北承垂眸看着她,見她為自己着急上火,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暖意。
他手指溫柔地拂過她濕潤的眼角,而後低下頭,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
林霜兒微愣,緊接着便聽見他的聲音落在自己耳畔。
“我沒事,霜兒,别擔心我。”
“我也沒受傷,這些都是那些刺客的皿。”
林霜兒擡眼看他,眼睛紅紅的,臉頰上還挂着幾行淚印:“真的嗎?你真的沒受傷嗎?”
夜北承笑着揉了揉她的頭,他低頭看着她,幾乎與她面對面貼着,鼻尖都快要碰在一起,林霜兒似乎從他眼底看到了一縷翻滾上來的暗色。
“沒受傷就好……”林霜兒放下心來,作勢就要從他懷裡抽離出來。
夜北承卻不肯放人,大掌直接擒住她細軟的腰身,将人緊緊摟在懷裡。
“你……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林霜兒抽抽搭搭地道。
夜北承道:“霜兒方才是在擔心我嗎?”
林霜兒道:“我隻是做了一個噩夢,我隻是被吓到了……”
夜北承道:“所以才不顧一切跑出來找我是嗎?”
林霜兒垂下頭不說話,她知道,無論她如何狡辯,她就是擔心他,擔心到不顧一切的跑出來找他……
夜北承道:“霜兒夢見了什麼?”
想起那個夢,林霜兒心有餘悸,身子又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擡頭看向夜北承,聲音極輕地道:“我夢見你死了……”
被萬箭穿心而死,即便隻是個夢,可夢裡那種絕望窒息的感覺直至現在都萦繞在心頭久久不散,以至于看見他安然無恙時,她才會不顧一切的撲進他懷裡……
夜北承心疼地道:“就為了一個夢不顧一切跑出來找我?”
林霜兒點了點頭。
夜北承喉結輕滑了一下,他眸色深沉,安慰她道:“霜兒别怕,隻是夢,夢都是相反的。”
林霜兒咬着唇,又點了點頭,喉嚨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空又開始下雪了,夜北承擡頭看了一眼飄落的雪花,道:“霜兒,又下雪了,我們回去吧。”
林霜兒聞言也擡頭了看天空,忽然想到了什麼道:“對了,白大哥呢?他去哪裡?他有沒有事?”
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我沒事……”
林霜兒轉身一看,見是白譽堂不知何時站在台階上,亦不知看了他們有多久……
他一身白衣隐在雪色裡,衣擺處亦是沾了些許皿迹,像是冰天雪地裡忽然冒出了幾朵綻放的梅花……
林霜兒不放心,剛要上前去查看,腳踝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她蹙眉,“嘶”了一口涼氣,整個身子猛地往前撲去。
白譽堂心神一顫,剛要動身前去接着她,夜北承直接長臂一撈,将人穩穩撈在了懷裡。
“怎麼了?”夜北承問她。
林霜兒道:“腳好像崴到了……”
夜北承将人扶穩,自己蹲下身掀起她的裙擺一看,這才發現她腳上竟然隻穿了一隻鞋子,另一隻腳上的鞋子早不知去哪了,眼下隻穿了羅襪,羅襪踩在雪地裡,被融化的積雪濡濕,刺骨的冰涼……
而她的腳踝處更是高高紅腫了起來……
可方才,她竟一聲不吭……
夜北承狠狠蹙眉,連忙将人打橫抱起,二話不說便抱着她上了台階,往寺院走去。
白譽堂站在原地,看着夜北承抱着她離去的背影,疼痛在他兇腔處擴散。他手指收攏,殷紅的皿順着他的袖擺,一滴滴落在了雪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