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璟辰沒說話，隻是沉默地盯着前方平靜沒有波瀾的水面。

　　半晌後他才開了口，“感覺我老了，拼不動了。”

　　“你才三十二，就說這種話。”

　　“和年紀無關，我說的是心态。”

　　他最能拼的階段是剛和姜彤離婚的那個階段，那個時候一天睡三四個小時，都不覺得累，顧衡和老莫看見他沒日沒夜的跑業務，都勸他好好休息。

　　他不能休息，他在和時間賽跑，更是有一股勁兒，那時候帝景還沒上市，公司最艱難的階段，身邊陪着他走過來創業的兄弟很多時候都勸他放棄，他就是不想放棄。

　　那時候的他……有動力。

　　厲璟辰回過神來，對老潘說道，“現在好像沒了那個動力。”

　　老潘說，“人活一口氣，就是一口心氣，有些人五十多了還有力氣拼，有些人年紀輕輕就死氣沉沉的。”

　　“你是前者？”厲璟辰擡起帽檐，看向老潘。

　　老潘笑了笑，“我當然是不行了，你要和我一樣養老？你也不行。”

　　“為什麼？”

　　“我還能不了解你嗎，”老潘拍了拍厲璟辰的肩膀，“讓你躺平也躺平不了。”

　　在老潘的眼裡厲璟辰是不服輸和有幹勁的人，他不會甘于平庸。

　　厲璟辰又沉默了下去，陽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兇膛和手臂線條，打落下一層小麥色。

　　“你是不是和姜彤鬧矛盾了？”

　　老潘本以為他會主動說。他不說他隻能自己問了。

　　“沒矛盾了，徹底掰了。”厲璟辰又一次垂了眉眼。

　　老潘歎氣，難怪看他這麼心事重重的，和姜彤掰了，他肯定不好受。

　　“我一直在想，或許她不該遇到我，是我害了她，連累她，虧欠她。”

　　不想讓她牽扯進來一分一毫。

　　可似乎無論怎麼做，明知道放狠話對彼此都好，可看到她難受的樣子，他的心依然會痛不欲生。

　　老潘說得對。

　　他的心思并不在這，也沒心思釣魚。

　　在機場他還在想她或許會來，可能他回頭的時候就在他的身後，他也不知道他在幻想和期待什麼。

　　這幾天他總做夢，夢到他倆結婚的時候飯後隻要他有空，就陪她在公園散步，夜幕下的星星閃爍，小區周圍都是散步的行人。

　　她走累了，就不想走了，讓他背她。

　　“上來吧。”他蹲下身，挎着她兩條腿就把她背了起來。

　　她總會不确定問他，“老公，你為什麼會跟我結婚呢？”

　　“又傻了？你說為什麼。”

　　“我就是想聽你說。”她就這麼趴在他後背抱着他的脖子。

　　于是他背着她，一步步走着，随了她的意，和她說着情話。

　　“想你隻屬于我一個人，想一輩子疼你，寵着你，想讓你過上最幸福的生活。”

　　“那你會永遠寵我嗎？”

　　“隻要我活着，就一直寵你行不行，我的大小姐？”

　　“你一直寵我，我一直做你老婆好不好？”

　　“當然好。”

　　然而夢醒了。

　　一切都消失了。

　　厲璟辰整個人繼續寥落了下去。

　　………

　　姜彤已經抵達了這貧困山區。

　　姜彤之前來過這，她是陪着厲璟辰來找甯老師。

　　但那個時候走過這泥濘的道路，崎岖不平的小路，沒有繼續深入下去。

　　真切地看到這裡艱苦貧窮的環境之後，她的心還是深深的被震撼了……

　　暫不說那坑坑窪窪，一路颠簸的道路，一座座土坯房，她沒想到現在的年代還有隻有磚頭砌起來沒有外牆的房子。

　　姜彤和甯簡安先去的甯老師的住處。

　　相比較之下，這裡還算整潔，房屋很明顯的修繕過，有一張窄小的木床鋪着棉被。

　　把行李放下之後，甯簡安對姜彤說。

　　“你就睡這張床吧，我睡裡面那間，裡面那張床腿斷了，你睡不妥。”

　　姜彤說，還是她們輪流睡吧。

　　“行了，這個你不用跟我搶，我比你更清楚這裡的環境。”

　　把行李收拾好，姜彤跟随着甯簡安去附近的學校。

　　女生門的宿舍就在大門裡面最左側，因為學校是甯老師一手創辦，這裡沒有男孩隻有女孩，幾個女孩都是輪流守夜。

　　姜彤來的路上看過她們的照片。

　　最大的孩子看着也就十二三歲，其他大都是七八歲左右的年紀。

　　進去到裡面，看着這宿舍的環境，床鋪大都是木闆搭成的大通鋪，一張小床鋪着破舊打着補丁的棉被，吧嗒一聲！

　　一滴水滴落在姜彤的臉上。

　　她擡頭，這才看到屋頂漏水。

　　地上放着幾個鐵盆接着水……姜彤的心裡一陣酸楚。

　　再往裡走，到了教室，那支教老師見姜彤和甯簡安來了，出來迎接。

　　“你們就是新來的支教老師吧。”

　　甯簡安點頭，是甯老師讓她們過來的。

　　“那你們跟我來吧，一共就十幾個孩子，都給安排在一間教室上課。”

　　姜彤走的慢，四處打量着，沒想到教學樓的環境也是如此簡陋，四周裂縫的牆面，窗戶有破洞，用報紙遮着。

　　不。

　　不能稱作是教學樓。

　　因為這裡隻有一間辦公室和一間教室，其他的設施根本就沒有。

　　實習老師把她們帶到教室，這裡十幾個孩子在上課，孩子們頭發亂糟糟的，紮着馬尾，衣服皺皺巴巴。

　　孩子們面前的黑闆老舊，是用木炭塗黑的那種，凹凸不平，旁邊放着磨成一點點的如同手指甲蓋那麼大的粉筆，課桌椅也是破破爛爛的木桌。

　　姜彤的心裡難受，尤其是看到這些小女孩們，本應花兒一般在溫室裡成長的青春年紀，卻灰頭土臉，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也皺皺巴巴的，眼神裡寫滿了膽怯和恐懼。

　　“彤彤，我先去辦公室和這老師交涉情況，你在這等我。”

　　姜彤點點頭。

　　等甯簡安和原來的支教老師離開。

　　姜彤溫柔的看向這十幾個正互相依偎着縮在教室牆後的女孩。

　　她蹲下身來，露出一個微笑，“你們好，我是新來的老師，你們可以叫我姜老師。”

　　女孩們面面相觑，個頭最矮小，長了一張蘋果臉的小家夥和身旁個頭高的女孩，不知道嘀咕了什麼。

　　姜彤好像聽見她們在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