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還沒問，顧博遠便開了口：

　　「老哥，你這麻錢子從哪裡挖出來的？這看著不像是存放的，像是從土裡出來的啊。」

　　「嘿，老闆，你這好眼力。」拉來麻錢的人年紀差不多有五十多，呲著一口黃牙，略有些駝背，笑著對顧博遠說道：

　　「我是個放羊的，家在樂土驛。前段時間放羊的時候發現有洪水把我經常放羊那地方衝出來一塊石闆。石闆下面就堆的這些麻錢子，要是不爛的話，得有好幾麻袋！我撿了撿，能用的也就這些了。」

　　嘿，還真是錢窖！

　　樂土驛又名駱駝驛，是一個有多年歷史的傳統驛站，古代名人，林則徐、左宗棠，以及其他一些到過北疆的名人遊記、筆記裡都有提及。

　　有驛站，就有住戶。北疆這天山北坡和南疆不同，完全不是口裡人想的那樣遍地戈壁荒漠。從天山北坡而下的河流遍布，這裡到處是沼澤綠洲，活人是比較容易的。

　　兵團一開始開墾這裡的荒地主要也是以開墾沼澤和長野草的荒地為主。鹽鹼地哪怕到八十年代都很少有人去動，畢竟種不了東西。

　　棉花出來後，才有了改觀。

　　樂土驛在八十年代曾經有西北第一鄉鎮之稱——北疆日報上說的，瑪縣縣誌有記載，無論真假，都能顯示出其富庶程度。

　　當然，古代怎麼樣，無從說起，但有錢窖，倒也不意外。

　　門口排隊的人也圍著聽，聽到這老漢的說法，一個個都羨慕著他的運氣。

　　「能挖出這麼大一窖錢，真是好運氣！」

　　「不可能光是麻錢子吧？裡面應該還有元寶吧？」有人覺得光有錢窖不太可能。

　　「我也想啊。」那個老漢聽了，不慌不忙的說道，「我把那個石揭開，裡面都翻完了，全是麻錢子，還有爛掉的繩子，就是沒有其他東西。現在那地方還有一堆一堆的爛麻錢子，可惜掉了。要是不漚爛，光這些麻錢子，也能賣好幾百吧？」

　　這人說的坦誠，其他人雖然有懷疑，卻也不再多問。

　　畢竟你總不好去追問那個坑在哪裡吧？就算問到，就算坑裡有元寶，也肯定早就被人挖走了。

　　老漢挺享受被關注的感覺，呲著黃牙看著孫家強在那裡摔打著布滿綠銹的麻錢子。李龍乾脆也加入進去，親手把那一個個後世許多人用來賭運氣的錢柱子打破，也挺有成就感。

　　孫家強動作快，砸開後，沒有斷掉的麻錢子放在一邊，斷掉的放在另一邊——這就是垃圾。

　　李龍的動作比較慢，他還挑挑撿撿看看那些麻錢子是哪個年代的。

　　清初五代的居多，其中又以乾隆、康熙的最多。李龍挑出一些品相好、又比較厚的放在一邊。

　　「小夥子，你這是幹啥？」老漢不知道李龍的身份，看他單獨挑出來一些，有些不願意了，他以為李龍是佔便宜的。

　　「這是我老闆。」孫家強解釋著，「放心，這些麻錢肯定也是給你算錢的。」

　　老漢這才點點頭：「老闆啊，那沒事了。」

　　李龍笑笑，繼續挑著。

　　老漢這裡一共挑出有四十二公斤多的麻錢能用，還要除雜。

　　「你們除二成雜？行行行，比那個國營的廢品收購站強。」老漢滿意了，「他們一說就除三成雜，而且挑出來的比你們的還要多……真是虧大了。」

　　顧博遠一問才知道，這老漢昨天去國營的廢品收購站賣過一麻袋麻錢子了，賣的覺得虧了，才聽了人的指點來到了李龍這邊。

　　沒想到還真多賣不少錢。

　　老漢最後拿了錢走人，李龍幫著孫家強把地上那些已經朽爛掉的破銅錢掃掉，邊掃邊問：

　　「這兩天有沒有過來收蘑菇的？」

　　「沒有，沒有收的，賣的倒不少。」孫家強說道，「倉庫裡蘑菇幹得有五六百公斤了，就這還是隻收你說的那兩三種野蘑菇幹，要是草菇也收，那就太多了。」

　　雖然陳紅軍說草菇幹人家也要，但李龍這邊沒收。一來收的價格太低，劃不來，二來草菇本地真的多，放開收的話，兩個庫房都不一定能堆得下。

　　這時候別的不說，資源真的是太多了，而且普通老百姓就是弄到，也不知道往哪裡賣。

　　既然沒來，李龍也不急。陳紅軍那邊已經說了，那麼這事肯定有希望，隻不過這年代本身信息傳遞就比較慢，這是一個主要以書信聯繫的年代，車馬很慢，一封信來回要半個月以上。

　　李龍來了這三四年，已經適應了這個時代的節奏，不急不急。

　　回到大院子，帶著孩子一起同頑耍。現在明明昊昊已經能搖搖晃晃的走路了，看到李龍就晃著走過來要抱抱。

　　溫馨的家庭畫面。

　　李家買農機的第二天。

　　李龍沒等來陳紅軍所說的收蘑菇的，倒是把趙輝給等來了。

　　這回趙輝過來的時候，和賈天龍一樣帶著卡車。

　　風塵僕僕的過來，剛好又是中午，李龍便把兩個人請到了團鳳樓，邊吃邊說。

　　趙輝他們才從伊犁那邊過來。那邊的皮子也比較多——如果不是趙輝隻收高檔皮子，現在他們的卡車上恐怕已經滿掉了。

　　畢竟伊犁那邊的牧民比較多，牛皮羊皮啥的可比瑪縣這邊豐富多了。

　　和趙輝的關係，比和賈天龍的關係略差一點，比普通的買賣雙方的關係又進一步，像是比較深度的合作者。

　　所以就沒留在家裡吃飯，放在團鳳樓。團鳳樓算瑪縣現在檔次最高的飯館，可以了。

　　「你來了我們這邊也就輕鬆了。說實話這段時間收到的皮子不少，」李龍邊吃說道，「那些皮子夏天味道實在是不怎麼好。」

　　「那倒是，沒處理的皮子，味道大的很。」司機深有同感，「夏天的皮子味道比冬天的難聞。」

　　「價格也不好啊。」李龍笑笑，「同樣的黃羊皮，夏天的比冬天的便宜十幾塊錢呢。」

　　「那沒辦法。」趙輝搖了搖頭，「冬天的皮子有絨，夏天沒絨，毛也不好，價格自然不一樣……不過你這裡皮子應該量大吧？」

　　「那倒是。黃羊皮得有一百多張，馬鹿皮三十多張，狍鹿子皮五十多張，狼皮五十多張，野山羊皮三十多張，水老鼠皮七十多張，狐子皮一百多張……對了，還有兩張熊皮，和一張猞猁皮。」

　　開了收購站就這點好處，收到的東西遠遠比自己打到的多的多。雖然每張皮子利潤也就幾塊，十幾塊錢，但積少成多，那利潤就非常的可觀了。

　　「有熊皮和猞猁皮？那太好了。」趙輝眼睛一亮，「那咱們快點吃，吃完去看看。」

　　趙輝去伊犁那邊收皮子，普通的馬鹿皮、黃羊皮和狍鹿子皮收的不少，所以他並不怎麼缺。

　　但熊皮、猞猁皮這樣的特殊皮子就比較少見了。本身這些皮子價值就比較高，再加上數量少，製成的皮草也是搶手貨。

　　因為有生意要談，所以中午並沒有喝酒，吃過飯之後，李龍就帶著趙輝和司機先去了收購站。

　　收購站這裡有不少的人還在賣東西，李龍是帶著趙輝他們繞到了後面。卡車停在後院，李龍帶著趙輝他們進後門打開倉庫去取皮子。

　　「這裡也沒熊皮和猞猁皮啊？」趙輝看著倉庫裡的皮子有些失望的說。

　　「在我家裡呢，有一部分皮子運到家裡去了，咱們先把這邊的皮子收了，然後再過去。」李龍說道，「我那夥計說這裡再堆皮子，都快不能住人了。」

　　孫家強雖然沒明說，但就是這個意思。沒處理過的皮子，那膻騷味兒的確是挺重的。

　　趙輝知道反正這些皮子都要收，那就收吧。

　　李龍把一捆捆的皮子抱出來擺在外面，司機和趙輝也跟著幫忙。

　　皮子全都搬出來之後，李龍和趙輝兩個開始一一進行定級和定價。

　　李龍帶著筆記本，趙輝也一樣，一張皮子一張皮子的過——這個可不能大意。

　　好在李龍他們早就把皮子分了類，每種皮子都按全皮、殘皮來分。趙輝隻需要進行細微的調節，就能成批量的給價。

　　給完價，然後檢查分類的情況就行了，這省了許多時間。

　　趙輝非常專業，一張皮子一張皮子的驗看，不過他也很感慨，李龍這邊把皮子分類搞得也很好，比先前去其他地方收皮子感受要好的多。

　　供銷社這邊的皮子看完算完，裝車後又去了大院子。

　　那些過來賣東西的人看著一大一小兩輛車匆匆過來，又匆匆離開，都很好奇。

　　孫家強看著車子離開，笑著對顧博遠說道：

　　「顧叔，今天晚上我是能睡個好覺了。這皮子一拉走，整個收購站味道都好了。」

　　「那是。那些皮子就算在庫房裡鎖著，味道都很大……拉走就好拉走就好。」

　　大院子這邊皮子不多，但都是好皮子。除了熊皮猞猁皮外，其他的馬鹿皮、狼皮都是全皮，讓趙輝很是滿意。

　　熊皮李龍是一千一收的，有兩個槍眼，總體上比較完整。這是一張棕熊皮，塊頭挺大，可惜沒有熊膽。

　　賣皮子的人也是二道販子，說收的時候，人家把膽留下來了。

　　趙輝給這皮子出的價是一千八，李龍講了講價，就給了個整數兩千。

　　猞猁皮有點殘，除了上面有三個槍眼外，剝的時候還剝破一個洞。好在都在邊角，影響不算太大。

　　「這張猞猁皮，我給你出一千二……」趙輝嘆了口氣說道，「如果是完整的皮子，現在兩千五都能給……」

　　「這麼高的價？」李龍有些意外了，「現在猞猁皮這麼貴了？」

　　「少嘛，物以稀為貴嘛。」趙輝說道，「現在越稀有的皮子越貴。這玩意兒，咱們這邊本身就少，能打到的就更少了。這改開之後，有錢人慢慢多了起來，這皮草本身對於那些人來說，就是財富的象徵，你要有張虎皮，我能給你出一萬!

　　就去年你賣的雪豹皮，現在也能賣三四千了——皮子價啊，漲起來了！」

　　這一點李龍倒是沒感受到。皮革廠那邊，羊皮好像就漲了一塊錢。其實他收的羊皮也不少，都聚攏起來賣到皮革廠了。

　　這張猞猁皮子，顧博遠是三百塊錢收的——主要還是因為皮子殘了。

　　沒想到賺的翻倍了。

　　所有的皮子加起來有近七百張。除了這兩張比較珍貴的之外，其他的皮子價格在二十到七十之間。

　　最終，趙輝給李龍結賬付了三萬三千六百五十二塊錢，而李龍粗略的算了算，這三萬多塊錢裡，他能賺個一萬五千多塊錢。

　　全皮賺的反倒不多，價格相對透明，錢主要是從那些殘皮裡賺的——賣皮子的都知道，冬皮比夏皮貴，殘皮的價值往往要打對摺。

　　但現在皮子緊缺，特別是好皮子價格在漲。殘皮和全皮的價格差別雖然有，但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了。

　　又進賬一筆，李龍還是挺開心。

　　把趙輝他們送走後，李龍又去了趟銀行。現在每天收東西，現金流出基本上在三千到五千左右，每天的利潤基本上在一千到兩千左右。

　　放在這個時候也挺嚇人的。

　　對於李龍來說，有這個收購站在，他就已經把縣裡九成九以上的人甩到了身後。

　　儘管買拖拉機出了一大筆錢，但不出一個月，這錢就又能賺回來了。

　　李家買拖拉機第四天。

　　陳紅軍所說的那個收蘑菇的人終於過來了，他去了收購站找人，孫家強跑到大院子把李龍叫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在天山深處，玉山江和哈裡木兩個人面色凝重的看著林子裡的「案發現場」。

　　獵物被啃，內臟被掏著吃了，附近有許多爪印，皿跡染紅了草葉子。

　　這頭獵物，是一隻棕熊！

　　這棕熊如果站起來，得有一人高，此刻卻凄慘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是什麼東西能把熊給吃了？

　　兩個人都很擔心：能把兇猛的熊殺死啃食的，除了老虎，還能有誰？

　　那頭受傷的老虎又回來了嗎？是回來要報仇了嗎？

　　這地方距離兩家的草場不到一公裡，說明那個大傢夥，活動範圍就在附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