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得道高僧
禦書房。
龍涎香在鎏金爐中裊裊升騰,卻驅不散武帝眉間陰霾。
武帝坐在龍椅上,面露沉思。
自從天衍和尚現身皇宮之後,他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整日茶不思,飯不想。
天衍和尚彷彿就是武帝的心頭刺,一直撓得他心癢癢的。
魏勛捧著描金漆盤趨近半步,盤中蓮子羹已凝出薄脂:「寅時三刻的葯膳,您好歹進些?"
「您再這樣下去恐怕龍體都要被拖垮了,依奴才看,不如去長樂宮找皇後娘娘談談心,說不定能排解心中的壓力...」
魏勛話沒說完,就被武帝突然擡頭的眼神嚇退。
他雙手一哆嗦,碗底磕在紫檀木案上。
魏勛見狀,連忙閉上了嘴。
他一個做奴才的,怎敢左右主子分毫。
門外鐵甲相撞的聲響打破了死寂。
一名身著戎裝的將士走進了禦書房。
「屬下拜見皇上!」
武帝認出了這名將士。
這正是自己那天派往千佛寺看守天衍和尚的人。
武帝坐正了身子,眉頭微皺,問道:「千佛寺又出什麼事了?」
將士從懷中掏出一封文書獻上,說道:「皇上,這是那天衍和尚讓屬下轉交給您的手書。」
「請您過目。」
魏勛連忙接過那封帶著香火味的密信,呈給了武帝。
武帝有些好奇,不知道天衍和尚葫蘆裡這是賣的什麼葯。
他打開手書,確認是天衍和尚的筆跡,目光掃過,臉上凝重的神色開始稍有緩和。
信上的內容非常簡單,隻說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天衍和尚說自己回千佛寺之後,認真考慮過後,決定將應交的稅收如數交給朝廷,以作帶頭作用,也是為了昭告天下信徒千佛寺和朝廷之間的關係。
第二件事,天衍和尚說現在大夏已有數月不下雨,赤地遍野,若是再不下一場及時雨,便會影響來年的收成。
希望皇上能夠和皇太後一同前來千佛寺,禮佛祈雨。
這也算是為天下黎民蒼生考慮。
武帝看完之後,原本壓在心頭的重擔頓時蕩然無存。
驀地。
武帝突然大笑:「好好好,這天衍和尚不愧是在千佛寺吃齋念佛這麼多年,不愧是得道高僧。」
「能看到這封文書,朕心甚慰!」
魏勛跪在地上,有些驚喜也有些驚訝。
他雖然不知道天衍和尚信上跟武帝說了些什麼。
但能讓武帝開心成這副模樣,定然是什麼好消息。
武帝望著魏勛,說道:「大伴,朕餓了!」
「傳膳!要紅燒蹄髈!」
魏勛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些天來,他看到武帝整日茶不思,飯不想,發愁的頭髮都快白完了,生怕武帝有個好歹。
現在魏勛懸著的心也放下了:「殿下,奴才這就去給禦膳房交代!」
魏勛前腳還沒踏出禦書房,後腳便被武帝叫住。
武帝說道:「對了,你現在立刻去把周樂給朕叫來,還有他的那些擁躉們,通通給朕叫來。」
「朕有要事要跟他們說!」
魏勛連忙點頭,按照武帝的吩咐去做。
武帝將文書拍在桌案上,冷哼一聲。
他這次倒要看看這文官集團還有什麼話可說!
片刻後。
以周樂為首的一眾大臣走進了禦書房。
「臣拜見皇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樂一進門便看到武帝陰沉著臉坐在龍椅上,身上威壓盡顯。
他雖然不知道武帝突然將他們叫來有什麼事情,但直覺告訴他,準沒什麼好事。
武帝揮了揮手,說道:「諸位愛卿,請起身。」
「你們可知朕為何突然將你們叫來?」
眾人面面相覷,搖了搖頭。
武帝冷冷一笑,望著周樂,說道:「周愛卿,你可還記得那日朝會?」
周樂一臉茫然。
哪日?
我在金鑾殿上說話的多了去了,皇上指的是哪一句?
武帝繼續說道:「你說朝廷若是想收你們士族的田稅,那就得先收天下佛門的田稅。」
「這樣才叫做天下大同。」
「現在千佛寺的銀車都快到戶部了,你們士族呢!」
啪!
武帝將天衍和尚那封親筆文書拍在桌案上,震得硯台跳起半寸。
嘩啦一聲驚飛檐下麻雀。
眾人立刻傻了眼。
周樂更是一臉難以置信。
他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前些天天衍和尚在慈寧宮被李龍鱗羞辱的事情那可是鬧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天衍和尚作為千佛寺的住持,大夏佛門最高話事人,被李龍鱗那般羞辱,梁子自然是結下了。
這份田稅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交上一兩銀子。
現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衍和尚怎麼突然向朝廷倒戈?
周樂臉色十分難看。
他根本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天衍和尚做這事,實在是有些反常。
武帝望向周樂,冷聲道:「周愛卿,怎麼了?」
「看你這副模樣,好像是有些不大相信朕說的話?」
撲通!
周樂膝蓋發軟,連忙跪在地上,說道:「皇上,您就算是給臣十個膽子,臣也不敢質疑您分毫。」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既然臣先前在皇上面前誇下海口,那現在就要履行諾言。」
「臣自願為朝廷交上田稅!」
大夏有一句古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周樂作為禮部尚書,六部之首,他對眼下的形勢再清楚不過。
武帝在乎的並不是那一年幾千幾萬兩銀子,在乎的是權力!
是對士族的掌控,對大夏的掌控!
他再怎麼負隅頑抗下去,那都隻是徒勞。
身後同僚跪倒時玉佩叮噹亂響,倒像是催命的鈴鐺。
大臣們齊聲道:「臣甘願每年交上田稅!」
「臣也是!」
武帝目光掃過,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好,都起來吧。」
「朕並不想難為諸位愛卿,但攤丁入畝是國策,誰都不能例外!」
眾人雙手抱拳,不敢多言。
誰讓自己的小命在武帝手上拿捏著呢?
別說是交田稅了,就算是要抄沒家財,他們也屁都不敢放一個。
武帝緩緩起身,問道:「監天司的人來了嗎?」
一個瘦弱的老者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皇上,臣在...」
「臣甘願繳納田稅,毫無怨言。」
武帝沉聲道:「朕不是問你這件事。你現在如實告訴朕,現在大夏有多少天沒有降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