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二子挺住不走，他一臉的不高興，「這不是我偷拿的，是東家給我的，真的，娘。」

　　他娘頓住，問：「真不是你拿的？「

　　二子卻生氣了，不說話，拿著兩個大饅頭蹲到一邊生悶氣。

　　這時候李周氏正好出門，她今天晚飯吃的很不快活，許裡正從頭到尾擺著個臭臉，逮誰罵誰，他婆娘受了氣，晚上隻煮了一鍋稀的見影的稀飯。

　　沒有油水，她把肚子喝漲了，還是感覺空落落的。

　　許裡正還在家裡發脾氣，她不想待，怕罵到自己頭上，吃完她放了碗就跑了。

　　二子他們母子兩住的茅草屋，就在裡正屋子邊上，以前是用來堆雜物的。

　　李周氏一出門就看見了二子手裡的兩個大饅頭。

　　因為院牆擋著她沒看見二子的娘。

　　這個傻子，哪來大饅頭，肯定是擱誰家偷的。

　　她這麼想著，隔著院牆喊二子：「二子，你這饅頭看著好好吃啊，哪來的？」

　　二子儘管生氣，但還是扯了笑：「是今天幹活的東家給的，今天東家燒了好多肉，我把我的饅頭省下來帶給我娘，東家看見了又給了我一碗肉和兩個饅頭，東家是好人。」

　　他娘在邊上聽了事情的經過鬆了口氣，她這孩子雖然傻，但從來不會撒謊，應該是寶樂看他可憐特意多給了，明天要去好好謝謝人家，順便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就在她要說話的時候，院牆那邊的李周氏開口了。

　　李周氏柔著嗓子，臉上堆著笑，誘哄道：「那你東家確實是個好人，你這饅頭真大啊，婆婆看你那裡面還夾了東西？」

　　「恩，夾了肉，今天東家燒了一大鍋肉，真好吃。」二子砸吧砸吧嘴巴說，他把手裡的饅頭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真香，但他不能吃，這是給娘留的。

　　娘冤枉他，怎麼還不來哄他。

　　「哎，婆婆也好久沒吃肉了，肚子好餓，二子這麼乖，能把饅頭分給婆婆一個嗎？等婆婆有了好吃的肯定也分給二子。」

　　二子娘沒說話，這個李周氏可真夠不要臉的，她要看看她兒子會不會答應。

　　二子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李周氏，「可是婆婆，這個是我給我娘帶的，不能給你，你要吃，自己去東家要吧。」

　　「婆婆這不是年紀大了，不能去你的東家那裡幹活嘛，所以隻能餓肚子，婆婆也好可憐啊，你娘有你這個好兒子真是她的福氣。」

　　呸，生一個傻子還福氣，這輩子就這樣了，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二子咽了咽口水，狠了狠心，「這有兩個，一個給我娘，還有一個……」

　　「二子，娘錯怪你了。」他娘打斷二子後面的話，走到二子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是娘錯了，不該不分青紅皂白的訓斥你，走，我們回家吃饅頭。」

　　「可是，那個婆婆也想要饅頭。」二子指了指院牆後面的李周氏。

　　李周氏也沒想到二子娘就在這裡，一想到她肯定聽到了自己剛才哄傻子饅頭的話，就不由得惱羞成怒。

　　「誰要你這個傻子的饅頭，腦子不好還學會亂攀咬人了？」

　　「我兒子是傻子，你一把年紀還騙一個孩子的饅頭吃，你又是什麼好貨，不要臉的老東西，以為我沒聽到？我就要看看你這個人能有多不要臉。」

　　「你是什麼東西，生個傻兒子，還敢跟我一個秀才娘跳腳？小心我讓你哥把你們母子兩個趕出去，什麼玩意。」

　　「吵什麼吵，還嫌家裡不夠亂啊，晦氣。」裡正媳婦一盆水潑過來，眼前這兩個人她都恨的死，沒一個好東西。

　　看見自己嫂子，二子娘一聲不吭的轉身，拉著自己兒子進了茅草屋。

　　李周氏被水濺了一身，但她也隻能沉著臉瞪了裡正媳婦一眼，屁都不敢放，回了自己房間。

　　兒子已經好久沒回來了，上次把給她買的那些首飾全部要走了，她心裡不安，不知道兒子那裡出了什麼事，所以她最近都是夾著尾巴做人，不敢得罪裡正家裡的人，萬一把自己趕出去，那這個冬天就沒法過了。

　　回到茅草屋，二子娘背過身擦了擦眼睛。

　　「娘你哭了？」

　　「沒有，灰迷了眼，二子乖，把饅頭給我，娘去熱熱，還有你身上這個衣服脫下來，，口袋裡都是油，下次這種帶油的東西可別放衣服裡了，知道嗎?弄髒了沒衣服換。」

　　「恩，知道了娘。」

　　饅頭熱好了，一人一碗糊糊，母子倆難得的吃了頓好飯。

　　第二天，大傢夥幹勁十足的來上工，作坊的進度很快。

　　許裡正昨晚到半夜才睡，翻來覆去想了半晚上，終於讓他想出一個法子。

　　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一大早他就找到了妹妹這裡。

　　這個破茅草屋他都多少年沒來過了，自從妹妹母子兩個住進來，他嫌丟臉，在中間攔了個籬笆牆。

　　一個被休的婦人，還帶著個傻子回來，要不是怕村裡人戳他脊梁骨，他早把這兩個人給趕出去了。

　　這個妹妹他當初那麼勸，讓她把那個傻子丟了，她要下不去手，就他這個當哥的來，硬是不聽，把個傻子當個寶，一輩子都毀了。

　　他恨的死，所以妹妹剛回來最難的那兩年，甚至跪著求到他面前，他都沒有伸一次手，隻想讓他們自生自滅。

　　也是命大，兩個人都活了下來，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著就煩。

　　但這個事必須傻子去做，其他人不會願意。

　　茅草屋小的很，就一間，當初是家裡的雜物房，屋子旁邊就是豬圈雞圈還有茅房，味道難聞的很。

　　裡正皺著眉，走進茅草屋，他打量了一番，屋子很小，也很暗，窗戶很小，下雨天還漏水，他妹用個不知道哪裡撿來的破麻袋在中間攔了一下，隔開了兩張床。

　　說是床，其實就是石頭上面擺了幾塊闆子。

　　茅草屋的另一邊用黃泥巴自己壘的鍋竈，上面放著一口破鍋，旁邊擺了兩個破碗。

　　這屋子寒酸的，要是他都沒臉活下去。

　　二子娘看見她哥走進來，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