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府書房——

　　孔子蒲見呂盛梁面色凝重，不由一愣：「呂將軍，發生何事？」

　　呂盛梁將手中信遞給孔子蒲，沉聲道：「端王可能往遼州來了！」

　　孔子蒲接過書信當即一目十行看完，微微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端王備受皇上器重，如今他奉旨巡邊，卻行蹤成謎，按羅大將軍書信中所言，端王此次巡邊似乎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若端王來了遼州，那可要小心應付才是！

　　孔子蒲拿著書信擡頭看向呂盛梁，倏爾蹙眉道：「半個月前就聽說端王離了京，如若他要來遼州，那現在……」他人，應該早就到遼州了！

　　呂盛梁如夢初醒，猛地轉身和孔子蒲對視了一眼！

　　若端王真的來了遼州，那他為何遲遲不現身？

　　呂盛梁眸子輕輕一眯，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警覺，忽問：「朝中近來可有傳出什麼風聲？」

　　呂盛梁與京中多位二品以上官員來往密切，若朝中發生大事，他也早就收到消息了。

　　既然朝中無波無瀾……

　　呂盛梁思考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隻能磨了磨牙：「端王許是為定州兵敗一事而來，定州兵敗卻與咱們遼州無幹，他想來這邊轉轉回去好交差也情有可原……現下先派人去查一查端王的行蹤！」

　　孔子蒲應了是，呂盛梁忽又笑道：「遼州是咱們的地盤，還怕他翻出什麼浪花來不成？！」

　　常言道「強龍難壓地頭蛇」，呂盛梁在遼州經營這麼多年，號稱遼州土霸王，如今遼州各地吏胥，從上到下都有他的人，端王要來遼州巡視，那就好酒好菜招待著，等他玩兒夠了，再好生將這尊大佛打發走就是。

　　呂盛梁猛地一擡手，喊來心腹：「程陽！」

　　程陽當即入內：「屬下在！」

　　呂盛梁眼中閃過一點精光：「去，派人暗中查一查，近日遼州城內，可有陌生面孔出入！」

　　端王喜歡裝神弄鬼，那他呂盛梁就陪他玩玩！

　　遼州酒樓——

　　半月之前，就聽到端王奉旨巡邊的消息，但沈持珏沒想到他竟然來了遼州，而且，他會在這裡秘密約見自己。

　　沈持珏拱手：「微臣，見過端王殿下！」

　　端王手中摺扇一收，目光上下打量著沈持珏，笑了笑：「一年多不見，沈大人風采依舊。」

　　沈持珏揣摩著他此番到遼州的來意，低聲道：「不敢。」

　　「好一個不敢！」端王神色一肅，臉上那點弔兒郎當的玩笑瞬間盡數斂起，「本王道你窩在遼州當龜孫子，改了性子。不料你如今攪海翻江的本事更勝從前，本王還真是小瞧了你！」

　　沈持珏倏爾擡頭，目光亮得驚人：「敢問王爺今日是為何而來？」

　　端王也不欲再與他兜圈子，上前一步拿摺扇壓著他的肩膀，目光銳利：「你抓了完顏也先的人？！」

　　那日完顏也先潛入呂府殺呂盛梁，厲雲灼與沈持珏發現此事有異，在亂葬崗遇到了兩個西韃靼蠻子，其中一人逃回了東韃靼，而另一人，如今被厲雲灼秘密關押起來了。

　　端王奉旨遠赴遼州調查呂盛梁通敵一案，卻不會隻聽信沈持珏一人之詞。

　　此事牽扯過大，他手中的尚方寶劍，不輕易出鞘，一旦出鞘，即是見皿之時！

　　他們一行人剛走，呂盛梁的心腹程陽領著人打馬經過此處，揪住一個店小二的衣領，掏出一幅畫像問：「可有見過此人？」

　　「此人呼和魯，是完顏也先的近身護衛！」

　　厲雲灼在遼州沒有府邸，想要在呂盛梁眼底藏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呼和魯被關在一處農戶的柴房裡，四肢被鐵鏈鎖著。

　　此人是呂盛梁通敵案的重要證人，厲雲灼和沈持珏在這個人身上費了極大的心思，現在，他們將他交給了端王！

　　這日太和殿上，朝臣們就軍餉開支以及是否要增加賦稅一事吵翻了天。

　　戶部尚書正以一人之力抵抗群臣攻擊，嚷得臉紅脖子粗：

　　「你問我國庫的銀子去了哪？往年北境三州軍餉例銀不過兩百萬兩，自去年年末北境戰事起，不到一年，軍餉已耗費超五百萬兩！北境年年用兵，將士們吃的穿的，哪一樣不要銀子？！」

　　「……」

　　「北境有蠻子作亂，浙閩沿海一帶要抵禦倭寇，沒有讓將士們餓著肚子打仗的道理！你問我銀子去哪？銀子都花在刀刃上了！」

　　這兩年國庫才稍微寬鬆一點，誰知北境三州就陷入戰亂之中，銀子還沒放熱乎，就流水似的花了出去。

　　打仗，本就是個無底洞！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如今戰事未休，若國庫的銀子全填給了北境三州，那其他地方怎麼辦？

　　這麼大一個國家，要花銀子的地方多了去，總不能隻顧著北境，顧頭不顧尾。

　　兵部左侍郎出列上奏，另有提議：「年年打仗年年難，皇上體恤民苦，已多年未加賦稅，如今北境戰禍起，青州定州接連兵敗，已耗糜餉百萬，長久以往，國庫不繼，定然不可行，不若增加賦稅！」

　　增加賦稅便有緩緩不斷的銀子，這是最快來銀子的辦法。

　　蕭奪坐在龍椅上，面色不太好看。

　　先帝爺執政末年，年年打仗，勞民傷財，蕭奪登基頂著極大的壓力大赦天下，減免賦稅，實施新政，使得民生得以休養生息，如今要搜刮民脂民膏來進補國庫的窟窿，顯然是蕭奪所不願的。

　　郭太傅另有主見：「東韃靼騷擾北境，不外乎謀錢財帛糧，不若派出使臣，與東韃靼議和！」

　　議和休戰，耗些錢財帛糧，一鎚子買賣，總好過一直打仗。

　　兵部尚書齊蓮當頭痛罵：「放你的狗屁，蠻子來犯，我堂堂大武豈能作鼠輩！」

　　「鼠輩」二字一出，激起了群臣皿性，當即指著郭太傅破口大罵！

　　就在朝臣爭吵不休的時刻，忽有一個聲音突然從後方炸響——

　　「邊關潰則社稷危！北境之戰，萬萬不可再退！」

　　眾臣聞聲回頭，卻見戶部主事宋子崖著青袍持笏出列：「臣，宋子崖有本啟奏！」

　　蕭奪敲了敲龍椅扶手：「宋愛卿請講！」

　　宋子崖眼中忽地閃過一點精光，倏爾擡頭，朗朗有聲：「北境之禍，始於牆內，臣彈劾遼州總兵呂盛梁養寇、冒功、貪餉、納賄、通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