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是後宮嬪妃，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她永遠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不過是一個皇貴妃位分，又不是鳳位，給了就給了；倒是羅靖成在朝中聲望極高，封王過後，封無可封，易有變數！

　　王位之上，是皇位，蕭奪是天子，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所以他隻會趁早將這個變數扼殺在搖籃之中！

　　開年臨朝短短數日，前朝後宮就發生如此大的變化，一時成為京中熱議。

　　聖旨抵達青州時，是元月二十。

　　徐沖擢升青州守備軍統帥，十萬援軍一下子瓜分成三部分，其中二份填入青定兩州守備軍，剩下的一份才是馳援北境之師。

　　當周公公宣讀完聖旨，在場將士莫不瞠目結舌，羅靖成眼角更是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他仍跪得筆直，不叫眾人瞧出異樣，伸手舉過頭頂：「微臣領旨！」

　　「奴才還要恭喜羅大將軍，」周公公恭恭敬敬地將明黃捲軸遞到他的手中，待他起身，才笑著說道，

　　「內務府和禮部已經商議出章程，二月初八行皇貴妃冊封禮，如此一來，皇貴妃就能主持今年季春三月的親蠶禮！奴才明日動身回京，正好能向皇貴妃娘娘討杯酒喝！」

　　淑妃晉封皇貴妃的消息，羅府早已飛鴿傳書給羅靖成，但此時聽周公公這麼一說，他神色還是稍稍一緩。

　　親蠶禮歷來由皇後主持，對後宮嬪妃來說，是極大的榮耀，是對母儀天下的認可。

　　自孝憲皇後仙逝，去年的親蠶禮，貴妃都沒有資格主持，是由慈安太後主持的；今年淑妃晉為皇貴妃，皇貴妃同副後，皇上明旨特許，讓皇貴妃主持親蠶禮。

　　擡舉皇貴妃，便是擡舉他羅靖成，羅靖成豈會不懂其中深意，忙神色一肅，伸手朝半空一拱，以示對皇上的敬意：「皇上隆恩！」

　　周公公又笑著說道：「令郎年少有為，如今在禦前行走，也是前途無量！」

　　羅靖成摸了摸下巴的須髯，露出了一點笑意：「犬子年少，行事稚嫩，承蒙皇上厚愛，隻盼他從今往後有所長進，莫給本將軍丟人！」

　　周公公躬著身，客氣地說了幾句附和的話。

　　周公公是皇上跟前服侍的人，他今日所說的話，代表的就是皇上的意思；而羅靖成現在說的話，也是說給皇上聽的——等周公公回京，羅靖成所言所行，他定然如數帶到皇上面前。

　　是以羅靖成雖對皇上分化他的兵權有所不滿，但也維持著表面的恭敬，不曾露出一絲不爽。

　　他也明白，此次他的軍功，在皇上這裡，已經是兌換成了皇貴妃之位，以及兒子的前程！

　　往另一方面看，這何嘗不是皇上對羅靖成的敲打？！

　　周公公服侍了兩代帝王，此生已看過太多名臣的起起落落，他微微笑著看向羅靖成，垂眸恭敬道：「如此，羅大將軍先忙，奴才先告退。」

　　「封無可封，賞無可賞，功高震主，唯有殺之！」羅靖成為國效力，勞苦功高，皇上也不想他們這對君臣走到如此難堪的地步，他對羅靖成有忌憚，要說動殺心，現在是沒有的。

　　羅靖成有從龍之功，皇上這人亦念舊情，如果羅靖成懂得收斂，其心不貪，將來皇上或許會讓他解甲歸田，安享晚年，若是……那就別怪皇上不念舊情了。

　　皇上一番苦心，就看羅靖成能不能領會了。

　　徐沖擢升青州守備軍統帥，此事很快便傳遍北境三州。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沈持珏正在看宋子崖從京城傳來的書信。

　　一個月前，沈持珏來信言明呂盛梁離開遼州半個月不見蹤跡，懷疑呂盛梁曾秘密入京一事，宋子崖便暗中調查了將近一個月，至今日，此事總算有點眉目——

　　據宋子崖派人收買的那個，在羅府廚房負責採買的小廝所言，去年十月上旬，他的確看到有生面孔從角門進了羅府，去了羅靖成的書房，但到底是什麼人，他做下人的，也不太清楚。

　　呂盛梁喬裝打扮進入的羅府，那小廝並不清楚呂盛梁的身份，所以宋子崖也無法確認，那人到底是不是呂盛梁。

　　但是，時間對上了。

　　呂盛梁正是十月上旬離開的遼州!

　　除此之外，他還在信中還說了一件事：去年十月上旬，羅靖成遭郭黨彈劾，被革去雲貴總督職務，貶為陳州將軍，隨即便腿疾複發，上折請求留京頤養，皇上念及舊情準其所奏請，於是羅靖成便沒去陳州赴任！

　　緊接著，西韃靼舉兵進犯遼青兩州，東韃靼聞風而動，也趁機進犯定州，北境三州告急，此後，皇上下旨發兵馳援北境，羅靖成再次復起！

　　巧，這一切實在是太巧了。

　　巧合到，好像這場戰，就是為羅靖成準備的一樣！

　　從來沒有哪個武將，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遭到貶謫，又這麼快成功復起，就好像一個人跌倒，還沒跌下去，就已經有人伸手將其扶穩了！

　　沈持珏眸光微閃，忽提筆，在空白的紙上寫下三個字：「孔言松！」

　　要想弄清楚，那個到羅府的人是不是呂盛梁，唯有呂盛梁和羅靖成的心腹是知情人。

　　孔子蒲是沈持珏接觸最多的人，但孔子蒲對沈持珏十分防備，沈持珏無從下手，那麼，倒可以讓宋子崖試試，從羅靖成的兩位幕僚身上、以及孔子蒲的兒子孔言松身上尋找突破口。

　　如今，孔言松正在京城書院讀書！

　　孔言松涉事未深，又受羅府的兩位幕僚周令儒和李維笙關照——這顆棋子，更容易操控。

　　事不宜遲，沈持珏當即給宋子崖回信。

　　如今他們要做的，是掌握更多確實的證據，將涉及通敵的內鬼連根拔起，替薛衛翻案，以肅清朝綱！

　　——「娘娘！」

　　元月底，芳蕊滿臉笑容地進來稟告皇貴妃，「內務府的公公送皇貴妃服飾過來了！」

　　二月裡有兩件大事，第一件大事是，二月二龍擡頭，皇上禦駕親耕；

　　第二件大事，便是二月初八，是皇貴妃的冊封禮！

　　「哦？！」皇貴妃聞言喜不自勝，扶著芳蕊的手急步往外走，「快拿來給本宮瞧瞧！」

　　內務府的公公們極有眼力見，見皇貴妃出來，當即端著托盤上前，討好地說道：「請皇貴妃娘娘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