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上的是中午到晚上的班，而另一位店員則是夜裡到早上，這會兒還不到十一點，怎麼會是他在值班呢？

　　「小彥，你怎麼了？一直盯著我，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店員摸了摸臉側。

　　何楷彥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店員眼下的黑眼圈很重，他又在不該上班的時候待在店裡，說明他昨天沒有和另一位店員換班，而是在店裡待了一夜。

　　那麼，他一定見過自己的書包，他卻又對何楷彥撒了謊。

　　莫非他拿走了自己的書包？

　　可是，一個初中生的書包，有什麼值得拿的呢？

　　店員再沒有打開何楷彥書包的時候，不可能知道裡面有那個東西，更不可能知道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就算它從書包裡掉了出來，店員也隻會把它認成鑽石。

　　如果不是店員因為貪婪拿走了鑽石，想要變賣，那就隻剩下唯一的可能了。

　　何楷彥深吸了一口氣，他本來還想藉助那個東西的力量，但現在看來，它太危險了。

　　「沒什麼，我剛才就是想起來一些學校的事情，才走神了。小虎哥，那麻煩你幫我再找一下吧。」何楷彥雙手合十，「要是沒拿到書包，老師肯定會罵我的。」

　　店員的臉上也出現了幾分猶豫的神色，顯然，他也清楚，若是找不到何楷彥的書包，也怪罪不到他身上。

　　但若是找到了，裡面的東西卻不見了，那他一定會被追問的。

　　何楷彥注意到，他搓了搓自己的指尖，像是上面沾了什麼東西一樣。

　　良久，店員仍是點點頭，轉身進了便利店的倉庫。

　　而何楷彥則是乖乖地找了座位坐了下來，他看向玻璃窗外的街景，行人們匆匆而過。

　　或許是他自己心情鬱悶的原因，他總覺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和沮喪，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

　　突然，他看到了一個奇形怪狀的青紫色圖案，邊緣坑坑窪窪的，好似印在玻璃窗上的污跡。

　　他好奇地用濕巾擦了一下，圖案紋絲不動。

　　「可能是印在外面的油漆吧，等會兒給小虎哥說一下好了。」

　　他這麼想著，「污跡」猛地顫動了一下，何楷彥瞬間被嚇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小彥，你來看看，我在後面找到的，這個是不是你的書包？」

　　店員小虎拿著一個純黑色的雙肩包，何楷彥仍然驚魂未定，他接過書包，竟是連謝謝都忘了說。

　　店員關切地問道：「你怎麼臉色這麼白啊？生病了？」

　　「沒、沒有……可能是空調溫度有點低吧，我……」何楷彥倉促地解釋道。

　　話說到一半，他又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臭味。

　　「是嗎？那沒辦法啦，便利店的冷氣不開低一點，食物都要壞掉了。」店員呵呵一笑，「對了，你檢查一下，課本啊作業那些在不在。」

　　何楷彥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他太需要那個東西了，即便要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他必須得達成他的目的。

　　「我以前啊，就因為沒帶作業，被老師臭罵一頓，後來就開始厭學了……」

　　店員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何楷彥卻是毫無心思去聽，他將手塞進了背包內裡的夾層。

　　呼吸一頓，他好似真的摸到了一個不大的小方塊。

　　他將那東西掏了出來，店員的話戛然而止，他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擠出來一句：「這是你家大人的首飾吧，怎麼放在書包裡，多危險啊。」

　　何楷彥警惕地掃了店員一眼，他趕緊將盒子塞回書包，說道：「那個，小虎哥，我還急著回去上課，先走了。」

　　他不敢回頭，三步並作兩步地逃出了便利店，也沒有看到店員晦暗不明的眼神。

　　何楷彥很確定，他剛才絕對沒有看錯，那個被他以為是污跡的東西，實則是反射在窗戶上的倒影。

　　倒影不是什麼垃圾或是雜貨，而是一個人！

　　或者說，那是另一位店員的屍體，由於身體被藏在了冷庫裡，他的臉上都布滿了青紫色的瘀斑。

　　起初，他的腦袋是轉過去的，可能是店員進出倉庫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屍體，使得那具屍體的頭向外轉了。

　　兇手還能是誰呢？

　　何楷彥難以置信，小虎哥雖然沒什麼文化，高中就輟了學，但他心底很善良。

　　好幾次，何楷彥來到便利店時，小虎哥都在耐心地給老人講解怎麼用便利店的優惠券和積分，讓他們能夠以最低的價格買下商品。

　　就算有的老人不打算買東西，他都會給老人搬來椅子，再倒一杯溫水，讓他們吹吹空調、休息一下。

　　他怎麼會殺人呢？

　　何楷彥想不明白，他和另一位店員平時有什麼衝突嗎？

　　繼而，他又意識到，小虎哥殺人的行為會不會和這枚來路不明的寶石有關？

　　可惜小莫今天並沒有來學校，不然的話，何楷彥一定找他問個清楚。

　　他的腦海裡擠滿了各種各樣的問題，不經意間，他就走到了學校門口。

　　「哎喲，小同學，你是回家取書包去了吧？我怎麼剛才沒看到你出去呢……」門衛不明所以地說道，「快進去吧，上課鈴都打了好一會兒了。」

　　何楷彥也沒有解釋什麼，他徑直地走了進去。

　　至於放在超市老闆那台備用機，他自然是不打算要回來了，比起那枚寶石，一台備用機又算得了什麼呢？

　　況且，那台手機之前進過水，也不太好用了，就算拿去二手市場轉賣，也賣不了多少錢。

　　他穿過長廊，快走到自己的班級時，突然聽到一陣怒吼聲。

　　「你這是第多少次不交作業、不交聽寫了？你還把這裡當學校嗎？！」

　　「你是不是覺得大家都會可憐你、同情你，所以你就可以隨意做任何事情，無視校紀校規？」

　　「我告訴你，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樣的學生！每天裝出一副病歪歪的模樣，給誰看？你以為你是林黛玉啊……」

　　那聲音尖銳極了，像是要刺穿耳膜那般，後面的話更是不堪入耳。

　　何楷彥吞了下唾沫，也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倒黴學生，正好撞上老師心情不好的時候了。

　　他們班的老師雖說嚴厲，卻也不會隨意辱罵學生，就算是天哥這種經常不交作業的學生，老師也僅僅是讓他罰站一節課，或是多抄幾篇課文。

　　何楷彥正想離開，卻不小心從門縫裡瞥到一個身影——單薄瘦弱，明顯是男孩子的骨架，又好似被強風一吹，便會倒下一樣。

　　小莫？

　　他有些懷疑，小莫怎麼會在老師辦公室？

　　何楷彥仔細回想了一下，聽那位老師的聲音，很是年輕，隻可能是他們班的那位時髦又亮麗的英語老師了。

　　可是，何楷彥實在找不到小莫挨罵的理由。

　　雖說小莫在班裡是個特例，他不用交作業，也從來不參與課堂上的一切活動，但他本人卻也是乖寶寶，沒惹過什麼亂子。

　　更何況，他們班的班主任是政治老師，即便小莫觸犯了校規，不該由英語老師來責罰他。

　　何楷彥越發地好奇起來，反正這節課他已經遲到了，乾脆將錯就錯，將這節課翹掉。

　　他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在門闆上，聆聽著裡面的響動。

　　小莫不擅長反駁，或者說，他一天都說不了一句話，而這並不能平息英語老師的怒火，反而讓她更為崩潰了。

　　「裝聾作啞是吧？醫生治不好你的病，今天我就來治一治你的病！」

　　何楷彥聽到有什麼東西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就好似有人把某個沉重的傢具從窗戶推了出去。

　　他嚇了一跳，甚至想要把門推開。

　　然而，他僅僅是想了一瞬，又將手收了回來。

　　「不行，萬一……萬一老師打了小莫，怎麼辦？他本來就身體不好，可經不住一頓打……」何楷彥糾結著想道，「我得找個法子，把小莫救出來！」

　　憑他一個學生的力量，還是太微弱了，他必須找一個能和英語老師抗衡的人。

　　不出三秒，何楷彥就想到了一個最佳人選。

　　他從書包裡拿出了一本寫了多一半的練習冊，然後將書包藏在了樓梯間的轉角處，拿著練習冊去了樓上的辦公室。

　　初二的學生還沒有開始學習化學課，而何楷彥天生對這門學科抱有極高的興趣，平時也會去找初三或者高中部的老師問題。

　　他的記憶力一直很好，今天的這個時間點，有一位高二的老師就在樓上的教室上實習課。

　　現在課時過半，應該是學生們自己做實驗的時間，如果自己找老師問題的話，他一定會找一間稍微安靜一些的辦公室，來為自己解答問題。

　　樓上沒有辦公室，英語老師的辦公室就在下一層的樓梯轉角，那麼化學老師極大可能會來這間辦公室。

　　果不其然，何楷彥一說明自己的來意，和他相熟的化學老師就點了點頭，準備去樓下的辦公室。

　　他剛推開門，便見到滿地狼藉，整個辦公室的地闆上散亂著學生們的作業本，還有一隻茶盞的殘骸碎片。

　　而小莫本人則是縮在角落裡，也不說話，但化學老師一眼就看到他頭上的傷口。

　　「李老師，這是在幹什麼？」化學老師怒氣沖沖地說道。

　　他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李老師在體罰學生了，若是罰站罰抄，倒也沒什麼，但是打學生，那可就嚴重了。

　　而且，傷口還是在額頭上，如此明顯，學生家長怎麼會看不見？

　　到時候要是追究其學校的責任，定然會把李老師開除，萬一家長要是再鬧一鬧，說不定學校的名聲都會變臭。

　　「還不是這個學生！天天違紀違規，根本沒把我們老師放在眼裡！」李老師咬著下唇，「一個學生，不好好學習，不如死了算了！」

　　化學老師被她的這句話嚇了一大跳，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

　　他給何楷彥使了個眼色，低聲說道：「何同學，你先把這位同學帶回班裡去，我來勸勸你們老師。」

　　何楷彥慌亂地點了點頭，拉起小莫就要往外走。

　　好在，小莫也沒有反抗，乖乖地和他離開了辦公室。

　　李老師似乎還想衝上來，化學老師趕緊摁住了她的手，迫使她冷靜下來。

　　不知為何，李老師的手很冰，那溫度不像是活人的體溫，倒像是……

　　化學老師打了個寒顫，不敢再細想下去，而李老師的雙眼忽然變得渾濁了起來。

　　她的身體不停地發抖，好似犯癲癇了一樣，而化學老師也不敢再摁著她，將她扶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李老師，你哪裡不舒服啊？我給你倒杯水吧？」化學老師忐忑地問道。

　　李老師的頭垂了下去，她也不答話，四肢軟弱無力地耷拉下來，身體差點兒又從沙發邊緣墜了下去。

　　幾秒後，她的嗓子裡發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聲音，好似一隻受傷的野獸在嗚咽。

　　「你說什麼？」化學老師強忍著恐懼，湊了過去。

　　她猛地擡起頭，那雙眼球竟然變成了墨染般的黑色！

　　「帶我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回哪去？」

　　化學老師嚇了一跳，也不全是因為李老師身上的異變，而是剛才那句話根本不是他想問的！

　　可偏偏，他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樣，問出了那三個字。

　　「回、回去……都要回去……回熱……」

　　還沒說完，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何楷彥陪著小莫來到了校醫室，一部分玻璃碎片還殘留在小莫的額頭處，校醫室又沒有麻醉，醫生隻能硬生生地把碎片拔了出來。

　　令何楷彥驚奇的是，小莫竟然連個「痛」字都沒說，甚至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何楷彥的敬意油然而生，古有關二爺刮骨療傷，在他心裡，小莫已經能和關二爺相提並論了。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何楷彥不確定地問道。

　　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大喊，又聽得不太真切。

　　小莫愣了一下，又搖了搖頭。

　　「好吧，大概是我聽錯了。對了，你今早來學校了嗎？」何楷彥又問道。

　　「嗯。」他隻吐出了一個音節。

　　「那你是為什麼被李老師叫到辦公室，沒寫作業、來遲了，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