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這個時候，再不把壓箱底的東西拿出來，難道要帶到棺材裡去嗎？」陳隊長笑著說道，「我的身體本來也不能支撐多久了，唯有千機冥合幻陣，能為你們找到一絲生機。」

　　「千機、冥合？」裴念將這個古怪的名字念了一遍，「那是什麼東西？」

　　「是一個很古老的陣法了。」楚遙的目光飄向遠方，「千機冥合幻陣是以八門金鎖陣為基礎，多代陣術師改造得來的陣法，其威力嘛，自然是不容小覷……」

　　千機冥合幻陣，既然有個「幻」字，就說明了陣法本身會營造出一個幻境。

　　而陣法之中的一切生物和物品，都會在陣眼生成之後的數分鐘內，一併進入該幻境。

　　又因為幻境內的景象變幻莫測、蘊含千機，這才被稱為千機冥合幻陣。

　　有人進入千機冥合幻陣後，看到的是自己的過去；也有人見到的是自己的來生；亦有可能是沙漠、大海、高山……

　　凡是世間存在的，都有可能出現在陣法生成的幻境之中，甚至還有人說，自己在陣法裡見到了上古的神獸。

　　隻是，因為陣法太過隨機，也產生了許多的危險。

　　進入陣法後，也會遇到不少會主動攻擊人的生物，它們並不受到布陣人的操控。

　　換句話說，它們會無差別地攻擊每一個進入陣法的人或是動物。

　　若是運氣好，可能隻是遇到一些尋常的猛獸或是蛇蟲之類的，運氣差些的，還會遇到鬼王級別的厲鬼或是兇獸。

　　這陣法本身是給某個玄門宗派的弟子試煉用的，隻是那門派日漸勢微，流傳下來的陣法也變得殘破不堪。

　　原本呢，進入陣法的人就算受傷，本體也不會出現傷口。

　　但現在殘缺的陣法，卻會將所有傷口都反映在現實的身體之上。

　　「哦，我明白了，陳隊長是想讓我們和那條龍一起進入幻境……」裴念若有所思，「但是那裡面的東西不是會無差別攻擊任何生物嗎，萬一，是我們先遇到猛獸什麼的……」

　　「平時看起來挺機靈的，怎麼現在犯起傻來了？」薛秋凝冷冷地說道，「你長了兩條腿，難道隻是擺設？」

　　陣法生成的幻境大概率是一個能夠自給自足的場景，而生物皆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即便是獅子、老虎，吃飽以後，也很少會再去以捕獵作為樂趣。

　　他們隻要小心行事，稍微躲著點，也不會招惹到太多危險生物。

　　但那條龍就不一樣了，狂躁得很，必定會率先發起攻擊，後果自然是會被群起而攻之。

　　這樣一來，他們也能大大削弱龍的力量了。

　　「原來是這樣，陳隊長既然知道這種陣法，怎麼不早點拿出來用呢？」裴念好奇地問道。

　　「你以為這樣的陣法，是隨便都可以用的麼？」陳隊長一邊在地上塗抹著怪異的符文，一邊說道，「陣法一旦生成，是以布陣人的壽命作為燃料。現實每過一刻鐘，便要燒掉七載的壽命。我最多，也隻能撐個三刻鐘了。」

　　「三刻鐘，那不就是四十五分鐘嗎？萬一這四十五分鐘裡，那條龍沒有遇到任何會攻擊他的生物，豈不是……」裴念擔憂了起來。

　　「這點就不用操心了，裡面和外面的時間流速是不一定的。但每一次的時間流速都不一樣，我也說不上會慢多少……咳咳……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陳隊長已經開始劇烈咳嗽，他的臉色也變差了許多。

　　他捂著自己的嘴，過了幾分鐘，才緩過來一些。

　　「不過，三兩天至少還是有的。」他擦了一下嘴角滲出的暗沉皿液。

　　好在，雖說這個陣威力非凡，布陣卻不需要多麻煩。

　　隻要知道布陣的步驟，甚至是一個從未修鍊過玄術的普通人，也能完成最基礎的陣法。

　　在他和薛秋凝的合力之下，很快就畫好了陣法。

　　「我會把你們和小凝都送進陣中，而我留下來成為陣眼。」陳隊長囑咐道，「記住，你們一定要做的，就是引導其他生物攻擊那條龍，至於方法……」

　　他頓了一下，又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

　　見狀，薛秋凝趕忙說道：「好了，到時候我們進去了，我會告訴他們的，你還是省些力氣吧。」

　　「好。」陳隊長點了點頭，「你們可以做好準備了。」

　　「準備，什麼準……」

　　話音未落，裴念就發現自己像是從高空跌落一般，正在飛速下墜。

　　耳邊隱約傳來忽遠忽近的咒語聲，景象已經看不清了，而失重產生的眩暈感讓他不斷地乾嘔。

　　而楚遙這一邊，雖然並沒有太多的不適感，但沒有終止似的墜落總歸是不好受的。

　　特別是像她這個等級的風水師，都可以藉助玄術來改變引力的束縛，像這樣不受控的感覺，她很久都沒有體驗過了。

　　不過，她還是注意到了一點。

　　他們所處的場景並不是像遊戲裡的世界那樣，在一點點的生成，而是在許多不同的景色裡切換。

　　或許是和布陣人有關，這些景色之中都出現了一些現代的元素。

　　而且，下墜的速度正在慢慢降低，應該是快要到地面了。

　　二十米、十米、五米……

　　在即將到達地面的時候，楚遙略微彎曲了一下膝蓋，就像是跳躍著地一樣，穩穩站在了地面上。

　　但另一個和她一起掉下來的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可能是因為陣法本身是為宗門弟子而設計，下墜時也做了一定的保護措施，裴念並沒有直接砸在地面上，而是掉在了離楚遙大概有一百米遠的湖水裡。

　　雖說沒有受傷，但泡在冰冷的水中亦是令他非常難受。

　　快速遊到岸上後，裴念吐槽道：「好險，這要是個不會遊泳的人，估計得淹死了。難道這個陣法沒有考慮過那些沒學過遊泳的人嗎？」

　　「如果沒學過遊泳的話，我猜他們會摔在樹上。」楚遙邊說著，邊朝著他們頭頂的樹冠看了一眼。

　　那些高聳的樹木應該不是現實會存在的種類，枝條細弱柔軟，卻能撐起龐大似雲的樹冠，未免有些太不科學了。

　　「走吧，我們還得去找秋凝姐。」裴念四處觀望了一下，「她應該就在我們附近吧？但我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啊……」

　　「你還記得之前我們倆之間的距離嗎？」楚遙問道。

　　「我們倆？」

　　裴念思索片刻，他們還在祭壇的時候，楚遙就站在他的右手邊，差不多隻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離。

　　但是，進入幻境以後，他可是掉進了離楚遙至少一百米的湖水裡。

　　裴念快速換算了一下比例，說道：「這樣的話，她至少是在離我們1.2公裡以外的地方了……」

　　而且，他們並不知道薛秋凝掉落的方向，這個範圍可就大了。

　　「唉，算了，先在附近找找看吧。」裴念嘆了口氣，「反正到了時間，她也會被放出去的。」

　　走了兩步，兩人便發現路邊有一些色彩鮮艷的果子，外形長得很像漿果。

　　「這東西，可以吃嗎？」裴念好奇地摘了一顆。

　　雖是這麼說，這些果子卻無法令人產生任何的食慾，就好像拿著的是一顆塑料製成的假果。

　　楚遙也順手摘了一顆青綠色的果子，「好奇怪的氣味……」

　　她忽然想到，陳隊長曾說過，幻境之中有一種可以引起生物攻擊的東西。

　　隻不過，薛秋凝和他們落在了兩個地方，他們還不知道那是什麼。

　　而這個果子便散發出一股類似某種雞尾酒的氣味，濃郁的酒精味，還有一絲絲的果香和嗆人的辛辣。

　　他們是人類，自然不會受到果實的影響，但其他生物就不一定了。

　　聽了楚遙的解釋後，裴念又說道：「以防萬一的話，我們先摘幾顆備著，等會兒找個動物來實驗一下。」

　　話音剛落，一旁的草叢中突然竄出來了一隻類似兔子的生物。

　　無論是絨絨的皮毛，還是三瓣的嘴唇，都和常見的兔子一模一樣，但它的耳朵卻像老鼠似的，上尖下圓。

　　它先是跳到了漿果叢的下方，嗅了嗅氣味後，它眼眸中的亮光突然消失了。

　　而它的動作也變得遲緩了許多，仿若被什麼東西操控了那般，機械地擡起了自己前臂，摘下一顆一顆紅得發紫的果實，然後塞入了嘴中。

　　那隻生物咀嚼地速度越來越快，果汁四濺，直接染紅了它兇前的毛髮，看上去還有幾分恐怖。

　　「嘶，這東西的控制力真是可怕啊……」裴念喃喃道。

　　他剛說完，小動物的耳朵顫動了一下，僵硬地轉過了脖子。

　　幾乎就是在一秒之內，它直接沖著裴念的脖頸處飛撲了上去。

　　它的眼眸已然透出猩紅的皿光，裴念下意識地用胳膊去阻擋，卻是先被楚遙用木棍將它挑飛了。

　　足有人臂粗的木棍，那隻生物竟是「咔嚓咔嚓」地咬碎了。

　　裴念也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剛才被咬中的是自己的手臂的話，至少得骨折了。

　　況且，在幻境受的傷，也會被帶到現實。

　　見識過果實的功效，裴念也沒有再留情，他順手從地上也撿了一根散落的木棍。

　　「先等一下。」

　　「怎麼了？」

　　裴念不認為楚遙是一時心軟，便停下手，等著她回答。

　　「這隻……姑且叫它兔子吧，它快要死了。」楚遙冷靜地說道。

　　那隻長相怪異的兔子發狂似的撕咬了木棍半分鐘左右，突然停頓了一下，緊接著身體一抽，氣絕身亡了。

　　「是果實的效果吧？」裴念猜測著，「這種果實裡應該蘊含某種物質，會促進動物體內腎上腺素等激素的分泌，導緻它們的攻擊性大大提高，變得狂躁，缺點嘛……」

　　就像給一台普通的轎車裝上了賽車的馬達，會大大減損它的壽命；這隻兔子的生命也在這短短幾分鐘內燃燒殆盡了。

　　「既然有這種功效，或許我們也可以利用一下。」楚遙暗示道。

　　「你是說……」裴念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會不會太危險了？畢竟，食用了野果之後，連兔子都能咬斷木棍。」

　　何況是給本就殘暴的動物吃下果實，它們會變得何等嗜皿？

　　「隻要是在幻境之中，就是可控的。」

　　畢竟，他們知道幻境之中的各種法則，本就佔據優勢，加之不用正面應敵，危險性也會大大減少。

　　裴念猶豫了一下，又說道：「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萬一這種果實對它不起作用怎麼辦？」

　　「如果不起作用，說明果實裡的物質並不會影響到它體內的激素，也就不會緻它發狂。」楚遙緩緩說道，「那對我們來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影響。」

　　「唔，說得也是。隻不過，這些果子的數量還是太少了。」裴念望向旁邊的草叢。

　　這一株看著掛了許多果實，仔細數數，也就不到三十個。

　　倘若是體型小一些的動物，倒是有足夠的劑量了。

　　但要讓一頭大象或是鯨魚發狂，那至少需要成千上萬顆的果實。

　　裴念很懷疑，整個環境加起來的果實都不夠這個數量。

　　像是看出來了裴念的憂慮，楚遙又笑著說道：「你沒有發現，這個幻境其實是可以被人類所操控的嗎？」

　　「可以被操控？」裴念疑惑極了。

　　「你回想一下，那隻兔子是怎麼出現的？」楚遙提醒道。

　　如果這周圍本來就有兔子，兔子又是數量極其龐大的群居性動物，不可能隻有單獨的一隻。

　　那麼，他們早就會看到兔子的蹤跡。

　　而這一隻兔子的出現，則是在裴念說完一句話之後，才從草叢之中跳出來的。

　　「是我說了『等下找個動物來實驗一下』，兔子才出現的。」裴念詫異地說道，「所以，是因為我希望會出現一隻可以用來做實驗的動物，幻境之中才有了對應的兔子？」

　　「沒錯。」楚遙點了點頭，「包括這叢漿果，應該也是因為我們無意識地去思考，陳隊長所說會誘發兇性的果實是什麼，才會出現在路邊。」

　　「那豈不是，隻要我想著巨大的漿果叢，就真的會出現？」裴念頓了一下，「還是等我們找到那個東西，再考慮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