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政策想要深入貫徹，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最主要的還是要學校領導能意識到改變，不然的話，他們依舊會處處搞權錢或者權色交易。

　　五連市小學的教導主任、副校長和校長全部革職，從別的地區調來更合適的人擔任。

　　這是周志高給劉雪梅老師的交代，也是對一直以育人為主的老師一個公道，他不允許沒有能力，隻知道搞利益的大老鼠，一直占著位置。

　　甚至，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出現，周志高還開啟了考核制，如果哪個學校的校領導在考核時不達標，便會進入觀察期。

　　如果兩次考核都沒能通過，就得退位讓賢，將位置交給更合適的人。

　　而考核其實也很簡單，從學生們的學習、校風、三觀等方面考核，這真正考的是校領導育人的能力，還有管理能力。

　　若是個別老師的原因，有意想讓校領導下位，那麼這和校領導能力是無關的，會直接對那個教師進行嚴肅處理。

　　相當於老師可以決定校領導的去留，同樣的校領導也能讓教師的職業生涯受到限制，二者互相監督，至於教師評級不隻是需要學校認可，還得在教育局進行考核。

　　並且是進行交叉考核，也就是當地教育局不負責，而是由其它地區的教育局來處理。

　　這樣做是為了避免雙方勾結，也許不能完全杜絕，但也能避免九成以上的勾結。

　　「小雲，你說以後五連市小學會好起來嗎？」周志高嘆息道，「劉雪梅老師的輕生，暴露了教育領域的大問題。」

　　「這真是一個問題沒有解決，第二個問題又來了，你說我一個又一個新政策傳達下去，各地教育局和學校，真能很好的貫徹下去嗎？」

　　秘書小雲想了想，給予了自己的答案，「任何一個新政策，都不是一步到位，這需要很長時間，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最主要的是很多地方教育局和學校領導，他們的辦事能力太差，讓他們去喝酒唱歌極為準時，但讓他們辦實事，都是能拖則拖。」

　　「其實這樣的情況，就連教育總局也有，我相信周部長早就發現了。」

　　周志高轉動著手中的青瓷筆洗，釉面上的冰裂紋路在檯燈下泛著幽光。

　　這是他從五連市帶回的老物件，原是劉雪梅老師辦公桌上的鎮紙，如今擺在自己案頭，每道裂紋都像極了教育系統裡那些看似細微卻深可見骨的頑疾。

　　小雲遞來的改革成效報告上，「教師職稱交叉評審系統」的覆蓋率已達68%，但他注意到西南某省的進度條仍停留在23%，旁邊標註著「地方保護主義嚴重」。

　　「把西南三省的教育廳長叫來。」周志高將報告推回去，指腹蹭過「五連市小學教師心理幹預覆蓋率100%」的字樣，想起上次去調研時，那個曾被劉雪梅資助過的留守兒童，如今已能在課堂上大膽發言。

　　小雲撥通電話時，他望著窗外飄落的柳絮，突然想起劉老師遺書中「春天快來了」的句子——那是她在跳樓前三天寫下的，字跡裡還帶著對新生的期盼。

　　三天後，西南三省的教育廳長們在教育部會議室裡如坐針氈。

　　周志高沒讓他們彙報工作，而是放了段視頻：某鄉村小學的教師在漏雨的教室裡上課，雨水順著牆壁流進孩子們的書包，而當地教育局大樓卻裝修得金碧輝煌。

　　「這是你們轄區的學校，」周志高關掉投影儀，「你們的職稱評審通過率年年全省第一，可教師們連張像樣的辦公桌都沒有。」

　　某廳長試圖辯解「財政困難」，周志高直接甩出審計報告：「你們去年三公經費超標47%，夠給那所學校修十次屋頂。」

　　他想起在五連市時，劉雪梅用自己的工資給學生買取暖器，卻因「不符合報銷規定」被財務科退回——而王副校長的美容卡卻能全額報銷。

　　改革推進一個月後，周志高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來信。

　　信封上沒有寄信人地址，裡面是張泛黃的獎狀，「市級優秀教師」的字樣被紅筆圈出，旁邊寫著：「周部長，這是我父親三十年前被頂替的獎狀，他去世前還說，要是當時有您這樣的領導就好了。」

　　周志高將獎狀放進抽屜，那裡已經攢了二十七封類似的信件，每一封都像重鎚，敲打著他心中的天平。

　　這天傍晚，他帶著洛汐去公園散步。

　　女兒指著宣傳欄裡的「最美教師」照片說：「爸爸，那個李老師和劉老師一樣，都給學生補課到很晚。」

　　周志高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照片裡的鄉村教師捧著獎狀，身後是孩子們用野花編成的花環。

　　他想起剛推行「師德一票否決制」時，有校長抱怨「要求太嚴」，直到某名校教師因有償補課被曝光，家長們舉著「支持周部長」的橫幅圍堵教育局，那些反對聲才漸漸消失。

　　深夜的教育部大樓裡，周志高正在調試新開發的「教育陽光監督」APP。

　　屏幕上，五連市小學的孩子們正在用這款軟體給新校長打分，滿意度高達98%。

　　突然，系統彈出一條緊急舉報：某重點中學副校長在職稱評審中篡改他人成果。

　　他立刻撥通小王的電話，對方正在西南某省蹲點，背景音裡傳來山區學校的琅琅書聲。

　　「部長，您猜我在哪？」小王的聲音帶著笑意，「就是當年那所漏雨的小學，現在新教學樓蓋好了，孩子們說要給您寄張合照。」

　　周志高望向窗外，京城的燈火璀璨，而在千裡之外的山區，新的希望正在破土而出。

　　他想起劉雪梅墓碑前那些家長自發種下的桃樹，今年春天終於開出了第一朵花。

　　某天，周志高收到了李麗娟的來信。

　　她在信裡說，自己帶的畢業班有三個孩子考上了重點大學，其中一個想學師範，說「要成為像劉老師和周部長一樣的人」。

　　隨信寄來的照片裡，李麗娟站在教學樓前，身後的牆上寫著「知識改變命運」，陽光灑在她的笑容裡，比任何職稱證書都要耀眼。

　　小雲端來熱牛奶時，發現周志高趴在桌上睡著了，手裡還攥著劉雪梅的遺書複印件。

　　遺書上「春天快來了」的字樣旁，不知何時被他畫了朵含苞待放的花。

　　她輕輕蓋上毯子，注意到桌角的台曆上，「教師心理健康日」被紅筆圈了出來，旁邊寫著洛汐的筆跡：「爸爸，別忘了給老師們送花。」

　　窗外，初夏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亮了教育部大樓前的石碑。

　　周志高在睡夢中皺了皺眉，彷彿又回到了五連市的那個雨天，但這次，他看見劉雪梅撐著傘向他走來，身後跟著一群笑靨如花的孩子，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剛發下來的成績單，上面用稚嫩的筆跡寫著：「周部長，我們及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