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速度很快。

　　眨眼之間，就已經沒過了腳踝。

　　再照這個速度升下去，很快就會将車廂全部淹沒！！

　　事到如今，季陽總算是明白為什麼自己剛上車，就會覺得整個車廂都濕漉漉的了。

　　廢話。

　　本來就是墜進了河裡才全員團滅的公交車，能不濕漉漉嗎？？

　　那些不知道哪裡彌漫過來的水冰冷刺骨，吓得季陽“嗖”地一聲竄上了旁邊的欄杆。

　　捏着欄杆就往上爬。

　　雙腿夾緊，就跟跳鋼管舞似的。

　　你你你……你們不要過來啊！！

　　紀禾還是很淡定。

　　她甚至彎腰，将中年婦女趙蓮的頭給撿了起來，還給了趙蓮。

　　“小心弄濕了。”

　　在趙蓮的頭回到她脖子上的刹那，車廂内的水便停止了上升。

　　一汽車的鬼都陷入了寂靜。

　　半晌，年輕女孩蘇玫開口：“那我們到底要怎樣才能離開這個地方呢？

　　“我們本來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在這個地方生活得好好地，是你們提醒了我們這個事實。如果我們不能離開的話，那你們就要承擔我們的怒火哦……”

　　說到這裡，她突然看到了紀禾身上的金光！

　　嘶。

　　雖然隻是一眼，她就深深地皺起了眉。

　　這個穿着白裙子的女生雖然看起來瘦瘦弱弱，但身上有一種讓他們無比忌憚的氣息。

　　光是掃了她一眼，都要感覺自己被融化了。

　　柿子就挑軟的捏。

　　她充滿惡意地換了另外一個對象，對着季陽道：“聽到了沒有？你要承擔我們的怒火哦。”

　　季陽：“……”

　　救救他！救救他！

　　如果能夠活着出去，他一定立馬轉行，再也不做探險主播了！！

　　紀禾說：“這片鬼蜮是你們自己的怨氣形成的，說到底，其實是你們的心魔困住了你們。隻有你們自己才能拯救自己……或許，你們還記得自己原本坐上這輛列車，是為了什麼嗎？”

　　随着紀禾這句話說完，整個車廂都陷入了沉默。

　　最後還是年輕的女孩蘇玫先開口。

　　“我記得。

　　“我原本在城西，和我的男朋友住在一起。一個半月以前，我和他爆發了争吵，賭氣之下，我向他提出了分手，并拎着行李箱住進了我閨蜜的家中。

　　“他曾經當面找過我，想要挽留我，但我當時還在氣頭上，說了很多氣話，還讓他趕緊滾。他大概也是終于被我的态度惹惱了，一向好脾氣的他沒有再哄我，扭頭就走，然後就再也沒來找過我。冷靜了半個月之後，我開始後悔了。

　　“我們從十八歲開始就在一起，到現在已經七年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早就已經不僅僅是愛情了，甚至達到了親情的範疇，有什麼話是不能好好說的呢？我就拎着行李箱回去找他，想跟他好好道個歉。

　　“結果，我沒能跟他道歉，就先死在了這輛墜河的公交車上……”

　　說到這裡，蘇玫捏着行李箱的手握緊了。

　　戴着耳機的男生焦盛将耳機從頭上取了下來，然後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們是為什麼吵架的，竟然能吵這麼大？”

　　蘇玫歎了一口氣道：“是因為他的職業啦，他是個畫家。

　　“光聽這個，你們是不是以為這個職業很浪漫，而且很掙錢？其實不是的，藝術行業就隻有頂端的在掙錢，剩下的全是在喝西北風。堅持自己的愛好沒什麼不好的，但我們都二十五歲了，年紀不小了，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他的收入還這麼不穩定，高的時候一次能賺十幾萬，低的時候一毛錢都沒有，這讓我很焦慮。

　　“我就勸他，你别再幹這行了，實在不行，當個副業也好啊，哪怕當個保安呢，也比現在當畫家穩定啊！但他不願意，說如果有了主頁，就沒有足夠的精力投給畫畫，而且他表示自己的事業已經有了起色，不會永遠這樣的，讓我相信他。

　　“我實在不知道我要怎麼相信他？男生的二十五歲和女生的二十五歲能一樣嗎，我輸不起！我媽媽已經開始催着我把對象帶回去給她看了，但我根本就不敢把男朋友帶回去……”

　　“理解，理解。”說到這裡時，拎着菜的中年婦女趙蓮贊同地點了點頭，“我女兒雖然現在還在讀高中，但如果她長大了以後帶了這樣一個男朋友回家說要嫁給他，我肯定得氣出心肌梗塞來。”

　　“對吧。”蘇玫頓時和趙蓮産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她屢屢和她男朋友提起這件事，但是男朋友都不以為然。

　　果然女性最能共情女性。

　　趙蓮說：“那你也不用愧疚了，聽你這麼說，我感覺你男朋友的問題要更大一點。”

　　“害，也不是啦，其實，我也有問題……”蘇玫撓了撓頭，用很小聲的聲音道，“當時吵架的時候，我在氣頭上，說了很多傷人的話。我說他畫得全都是一堆破爛，我問他以為自己是誰，畢加索再世嗎？你再畫這個，一輩子也不會有出息的……

　　“我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現在想起來，真的很傷人，也難怪他會生氣。如果我能換一種方法，好好地跟他溝通，或許他就能理解我，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現在想起來，她好像還是欠男朋友一聲道歉。

　　而且，這聲抱歉，永遠也不會說出口了。

　　畢竟，她現在被困在鬼蜮中，困在這列永遠循環、永遠也不會停下來的公交車上。

　　就在這時，紀禾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如果我說，我能帶你出去呢？”

　　“真的假的？”蘇玫猛地擡起頭來。

　　隻不過，她臉上的肉已經腐爛了大半，還有白色的蛆蟲在爬來爬去，觀感實在是不太好。

　　季陽趕緊把眼睛給别到了一邊。

　　他擔心再看一眼，自己就要吐出來……

　　紀禾說：“真的。”她的手裡現出一張符文來，“不過這個符文起作用的時長有限，我們得快一點。”

　　蘇玫：“好好好！”

　　公交車的後門打開了。

　　紀禾先下了車，蘇玫後下了車。

　　在蘇玫的腳踏上地面的一刹那，她腐爛的骨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重新長出了皮肉，重新變成了一個人類的模樣。

　　還是個長相很清秀的姑娘，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恐懼。

　　她的腳踏上了地面。

　　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踏上了地面。

　　沒有再一眨眼，又回到那個陰冷潮濕的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