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

　　衆泰酒店重新修建的任務，被交給了殷氏建築公司。

　　拆遷的第一天，到場的隻有二十位工人。範叔也在場。

　　這個時候的他還不是範叔，是一位年輕的、身體健壯的小夥子。

　　結果第一天，剛砸完老牆。

　　牆裡竄出來一堆蛇，靈活地遊動。

　　“蛇！有蛇！！”

　　有不少人吓得紛紛尖叫了起來。

　　尤其是原本衆泰酒店的工作人員，誰也沒想到曾經每天待着的地方，竟然鑽了這麼多蛇。

　　包工頭被叫聲驚動，親自過來了。

　　包工頭姓劉，大家都叫他老劉。

　　老劉背着手，眯着眼走了過來。

　　“在叫什麼？”

　　“老劉，你快來”有個工人扯着大嗓子說，“牆縫裡不知道藏了多少蛇。乖乖，剛剛一鏟子下去，吓死人了。老劉，現在怎麼辦？”

　　老劉冷哼一聲：“全部弄死不就行了？在這裡叫什麼，就這麼點事？不會要為了一點蛇，你們連工作都不做了吧。”

　　全部弄死？

　　聞言，工人們頓時面面相觑。

　　按理說工地上遇到蛇，都是會放生。或者是請道士燒個符，送走。

　　老劉做了這麼多年工地，怎麼還會下這種命令？

　　“全部弄死？可是……可是，把它們趕走不就行了，沒必要全部打死吧。”

　　本來看到蛇這種冰涼又黏糊糊的東西就夠惡心了。

　　還要對蛇動手，更惡心了。

　　“你們懂什麼？”

　　老劉眼中閃過一絲恨意：“蛇這種東西，報複心理可是很強的，把它們趕走，它們能不來報複？不全部打死，等着它們來報複不成？”

　　“可是，”範叔壯着膽子問了一句，“這樣的話，會不會有點太殘忍了？”

　　他剛剛隐約看到，這裡面好像還有幾個白色的蛇蛋。

　　小蛇甚至都還沒有孵化出來，就要被他們全部搞死？

　　“殘忍，殘忍個幾把！蛇這東西這麼惡心，你心疼心疼貓狗也就算了，連蛇都心疼上了？”

　　“可是蛇也不全是惡心的。在我老家的房子裡面，經常會有蛇的出沒，即使是發現之後，老人也不允許我們傷害這些居住在家的蛇，而是恭恭敬敬地請出去，因為這種蛇叫做屋脊蛇，是家庭人丁興旺，才會有這種蛇的出沒……”

　　範叔還想再說什麼，被老劉直白地打斷。

　　“小範，你小子要是閑，就多幹點活，别在這瞎逼逼！其他人，趕緊把這個蛇窩處理了，我們還要幹活呢！衆泰酒店可是筆大生意，兄弟們，手腳都利索點！要是能提前完成，給大家夥兒都發獎金！”

　　“好耶！！”

　　在獎金的誘惑下，衆人一擁而上。

　　想盡了辦法去處理那個蛇窩。

　　有個叫老徐的，制止了衆人：“哎哎哎等等！”

　　範叔一愣。

　　他剛以為這個老徐是和自己一樣，不忍心将蛇這一家全部一網打盡，就聽到老徐說：“大家先别急着動手，容我先抓幾條蛇和幾顆蛇蛋，今晚吃全蛇宴！”

　　衆人紛紛笑道：

　　“老徐，你真是虎啊，什麼都敢吃？”

　　“是啊老徐，你也不怕這是條毒蛇，直接把你吃死了？”

　　老徐自信滿滿地道：“怎麼可能？我有點抓蛇的經驗，辨認蛇有沒有毒的本事還是有的，更何況，蛇肉和蛇蛋可都是大補！你們别小氣，我就抓幾條，其他的你們都弄死好了。”

　　于是就這樣。

　　除了老徐抓了幾條蛇和幾顆蛇蛋回去之外。

　　那個蛇窩被衆人一把火徹底燒光了。

　　範叔躲得遠遠地，看着那燃起的沖天火焰，看着那在火焰中不斷掙紮扭曲着的蛇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一種發毛的感覺……

　　唉。

　　他可能就是太善良，善良得過了頭。

　　大家都覺得殺個蛇而已，永絕後患沒什麼，隻有他在這裡惴惴不安。

　　衆泰酒店很快就建設完成了。

　　拿到了獎金，殷氏建築公司的人都在慶祝。

　　但他們沒有想到，這一天，也是噩夢的開始。

　　很快，就有人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死去。

　　一個死在家中的床上，身體裡的骨頭全部斷裂，就像是一灘爛泥；

　　一個被從天而降的鋼管直接貫穿腦門。

　　“那段時間真是……真是太恐怖了！”

　　盡管已經過了整整二十年，範叔在回想起當初發生的一切時，還是渾身劇烈地顫抖，眼珠幾乎要突了出來。

　　随着死的人越來越多，所有人都發現了一個事實——

　　死的人，全部是殷氏建築公司裡參與過衆泰酒店建設的人。

　　參加過建設的人人心惶惶，幾近崩潰。

　　畢竟，等死的感覺可不好受。

　　範叔道：“是蛇……一定是當初那堆被我們殺死的蛇，慘死之後怨氣不散，來找我們報複來了！！”

　　陸林媛：“那個，容許我打斷一下，請問，你們怎麼知道一定就是那群蛇作的祟呢？”

　　如果是她，可能會事先懷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結果，聽完陸林媛的話，範叔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用力地捏着杯子，手背上突出青筋來，力度之大，幾乎要把杯子給捏碎。

　　他那隻剩下一隻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陸林媛，笑了起來。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笑得陸林媛毛骨悚然。

　　“好，好……你不是好奇嗎，我告訴你為什麼！

　　“陸大小姐，你應該還記得，我剛剛說過的那個，吃了蛇肉和蛇蛋的老徐吧？

　　“那天晚上，因為已經死了太多的人，大家都非常害怕，老徐也是。他喝醉了，就哭着給我打電話，說自己不該跟着大家一起燒毀了那蛇窩，非常後悔。

　　“他說，他當時那麼整，是得知曾經老劉家的大兒子，以前在山上被毒蛇給咬死了。為了讨老劉歡心，才幹了這蠢事。”

　　“我就安慰他，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後悔也沒有用了；老徐說是啊，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将死之人了，已經把銀行卡密碼都告訴了父母，這輩子是沒法再給二老盡孝了，隻能等來世了；這種活着就開始處理自己後事的感覺，可真不好啊；自己每天都過得心驚膽戰，就怕蛇對衆人的報複，終于輪到了自己……诶，他是不是喝醉了，怎麼看見杯子裡好像有蛇的影子？怎麼好像隐隐有蛇在流動？？

　　“我聽了他這一番話，心情也不好，就說，老徐你真的是喝多了，你就算害怕也得清醒點，當這是現實版的杯弓蛇影呢，杯子中怎麼會有蛇呢？

　　“結果下一秒，我就聽到了他的慘叫……還有窸窸窣窣啃食東西的聲音……

　　“他說，有蛇在他的身體裡，吃着他的心和肺……他說，小範，你救救我啊，我好疼啊……我這輩子，都沒有聽過這麼凄厲的叫聲……

　　“活生生地被蛇啃死，這得有多疼啊……我就這麼隔着電話，聽着他的慘叫聲從凄厲，慢慢地停了。這一個晚上的遭遇，我永生難忘。

　　“我無法想象他到底經曆了怎樣慘烈的夜晚，總之，第二天人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五髒六腑都已經空了……人們議論紛紛，說好像有什麼東西，鑽進了他的身體裡，在他活着的時候一點一點地把所有的内髒都吃光了。

　　“隻有我一個人知道，這不是好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