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出來的話根本不容抗拒，等季巧巧走出澡鍋屋的時候，身上已經香的可以招來蝴蝶了。

　　季巧巧嫌棄的用手掌在自己鼻子跟前扇風，還跟季香香撒嬌：「姐姐，你看我現在，都快濃香變成臭味了。」

　　季香香走過去，把一件新鬥篷輕輕披在隻穿了大紅色裡衣的季巧巧身上，哄她道：「怎麼會臭呢？這又香又滑的，才漂亮啊。之前高家的小姐出嫁，個個都是這樣的。再說了，這種香膏過一會兒就會散去味道了，等你拜過堂，就隻會有淡淡的香氣，很怡人的。」

　　季巧巧有些明白過來了，「原來是隨著時間流逝變淡的啊，我說呢，熏成這樣，朗哥也要打噴嚏的呀。」

　　成親當日要沐浴的這個習慣，其實是城裡才有的，後來慢慢傳到鄉下的一些大戶人家，也就流行開了。

　　不過鄉下有些人家沒有自己的澡鍋屋，新婦成親當日又不能出門，就提前一天洗，也是一樣的。

　　幾個人簇擁著季巧巧進了她自己的卧房，在滿目紅色中給季巧巧穿上嫁衣。

　　這套嫁衣雖然不是在城裡最好的布莊做的，但也屬於上品了。

　　因為是氣候溫暖時節穿的嫁衣，所以算上裡衣，雖然有好幾層，但卻非常輕薄，絕對不會讓人覺得悶熱。

　　中衣是跟裡衣一樣，都是用薄綢做的，面料光滑柔軟，如水一樣輕輕滑過肌膚，讓人覺得舒適。

　　旋裙跟外頭的深衣則是錦緞製成，用的是雲錦。

　　那布莊原本沒有這麼好的料子，是賀英朗自己帶過去的雲錦布料，才做出這麼一套流光溢彩的嫁衣。

　　深衣上布滿鴛鴦戲水跟百花盛放的圖案，加上金銀刺繡，在陽光下一定漂亮極了。

　　又因為季巧巧懷孕的關係，所以布莊的老闆娘特地給改了款式，把系腰帶的位置往上面移了不少。

　　這樣一來，幾乎是直接在兇口下緣的位置就繫上腰帶了，下面的衣裳散開來，就讓她的肚子不怎麼明顯了，可謂用心巧妙。

　　季香香跟喜娘都是懂行的，她們摸了摸深衣的料子，季香香道：「巧巧，你這嫁衣也不比城裡的小姐們差了，居然是雲錦做的。」

　　季巧巧不懂什麼是雲錦，便道：「聽說挺貴的，不過我也不清楚花了多少銀子。」

　　喜娘笑著說：「何止是貴而已，這雲錦啊，不提前個幾年準備，可是買不到的。」

　　季巧巧說：「朗哥門路多，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其實這嫁衣就穿一天，也不用做這麼好。」

　　「那可不是這麼說的，正因為嫁衣隻穿一天，所以才要做成最好的，方能永遠記住這一天呀。」喜娘笑著說：「再說了，這嫁衣也算是新娘子的一種體面，穿的嫁衣越好，去了婆家，就越會被人瞧得起的。」

　　季巧巧笑了，「我沒婆婆。」

　　喜娘也笑，「就算沒有婆婆，新郎官兒家裡也有其他親眷啊，在他們面前有面子，也是一樣的。」

　　季巧巧穿上紅緞繡花鞋，被喜娘引到梳妝台前坐下準備梳頭。

　　隻見桌上放著一套嶄新的黃楊木梳篦，皆雕花描彩，精美極了。

　　季林氏帶著孫大戶的娘子吳六娥走了進來，這位可是冬山莊數一數二的有福之人，兒女俱全，夫妻和睦，家境殷實，不少姑娘出嫁前，都會請她來上頭。

　　吳六娥也穿著簇新的衣裳，一雙手洗的乾乾淨淨，她走到季巧巧身後，拿起桌上最大的那一把梳子，開始給季巧巧梳頭了。

　　一邊梳頭，她一邊笑著大聲說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季林氏站在不遠處安安靜靜的看著，滿臉都是幸福的笑容。

　　季香香也笑的特別開心，她這算是喜事連連了，剛剛贖身回了家，就看著妹妹風光大嫁。

　　季巧巧很安靜的看著銅鏡裡面自己的臉，雖然不太清楚，可她能看見自己的表情——帶著一點兒期待，帶著一點兒喜悅，還帶著一點兒不舍。

　　是啊，等出了這個門，她就是賀英朗的娘子了。

　　她不再是天真無邪的少女，而是一個少婦了，她會有自己的小家庭，會跟賀英朗一起攜手前進。

　　雖然季巧巧肚子裡早就揣上了孩子，可她直到這一刻，心裡才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以後，就是不一樣的征程了呢，真是叫人期待啊——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等梳好頭，喜娘跟吳六娥一起給季巧巧戴上金花八寶鳳冠。

　　這鳳冠做的並不大，但上面全是用金箔製成的，價格不菲。

　　喜娘也知道這家新郎官的財力，所以今天也格外用心一些。

　　戴好鳳冠，喜娘親手給她上妝，用的也是季巧巧自己的那一套昂貴妝奩。

　　這喜娘手法極好，季巧巧原本就清麗可人的面孔在上妝後變得濃艷起來，好看極了。

　　季香香看著這麼好看的妹妹，忍不住誇獎道：「怪不得總說淡妝濃抹總相宜，看著巧巧，我才明白了這句話。平時素麵朝天好看，這樣精心塗抹後更好看。」

　　喜娘也跟著說：「新娘子是萬裡挑一的美人兒，怎麼打扮都是好看的！新郎官可有福氣啦！」

　　這一整套折騰起來，時候也就不早了。

　　冬山莊這一片地方，逢年過節和辦喜事，吉時都是選在午時之前的。

　　季巧巧抽空去上了一趟廁所，一回來坐下就嚷著肚子餓。

　　喜娘說：「水是不能喝的，東西倒是可以吃一點兒。」

　　季香香端了一盤剛剛煮好的餃子走進來——成親前吃餃子，也象徵著好運。

　　這餃子是季林氏親手包的，滋味無窮，季巧巧一口氣把一整盤吃完，就聽見遠遠的響起了鑼鼓聲。

　　喜娘趕緊道：「新娘子，快擦擦嘴，外頭來結親啦！」

　　一時之間，屋子裡都慌亂起來。

　　喜娘給季巧巧補了口脂，趕緊把一塊綉著鴛鴦的大紅蓋頭交給季林氏，「請給新娘子蓋上蓋頭吧。」

　　季林氏不知怎麼的，眼眶突然一熱，她強忍著淚意，摸了摸季巧巧雪白漂亮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