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明目張膽地輕薄於他(一更)
再次醒來,容曉發現她躺在床上。她呼出一口氣,昨夜果真隻是個夢麼?她竟夢到自己和南宮楚一起在大草原上,靠在他身上看著天上的星星,南宮楚還用葉子吹了一首動聽的曲子給她聽。
夢都是反的,能做出這種夢來,難道真的意味著她在現實生活中真的已經和南宮楚形同陌路了麼?
但她發現她現在睡得房間並不是鳳昭宮,而隻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小木屋,還能聞到青草的香味飄進來。
容曉趕緊從床上爬起來,門在這個時候「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容曉看到從門外走進的人,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使勁揉了揉眼睛。
那人將一籠小籠包和半隻燒雞,還有一壺酒放到她床邊上的桌子上,「快別揉眼睛了,昨天哭了一天,再一直揉眼睛,你這雙眼睛是不想要了麼?」
容曉怔怔得叫了一聲:「阿楚?」
原來昨夜竟不是做夢。三年了,她終於和他重逢了。
聽她叫他,南宮楚微不可聞的「恩」了一聲,「你可真是能睡,竟一覺睡到大中午,朕給你準備了些吃食,你趕緊洗漱一番將它們都吃了,不準浪費。」
容曉吸著燒雞的香味,「這些都是你做的?」
南宮楚哼道:「怎麼可能?君子遠庖廚,何況朕還是皇帝,這不是是朕到市集上買的。」
是了,這傢夥以前煮一鍋白粥都能煮成黑暗料理,何況是做出這些吃的來。
容曉伸手就要拿一個包子塞進口裡,南宮楚嫌棄得看著她,「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臟,竟不漱口就往嘴巴裡放東西?」
容曉一陣恍惚,聽到南宮楚嫌棄她,她竟覺得他們好像沒有錯過那三年,彼此都已經相處成老夫老妻。
「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昨夜你睡著了,朕本想帶你回西涼王宮,或者去找一家客棧將你安頓下來,也算朕對你這個瘋女人以德報怨。誰知你在睡夢中還抱著朕又哭又鬧,一直哭著叫朕不要離開你。朕被你纏得沒有辦法,正好在草原上看了這麼一間小木屋,就把你帶了過來。」
容曉咂舌,她怎麼完全忘記了?
她從床上跳下來,走到門外一看,發現他們還在果然大草原上,這間小木屋大概是牧民值夜時臨時搭建的。
她瞧著這木屋中僅有的一張床,微微紅著臉問:「昨夜你睡在哪裡的?」
南宮楚挑眉反問她,「你認為朕睡在哪裡?」
好久沒看到他這挑眉的動作,現看了一眼,容曉就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她摸著自己臉想將那熱度壓下去,但被她這用手去摩擦,臉燙得更加離譜。
她走到他前面,認真得看著他,不愧是當了皇帝的人,那雙好看的眼睛,以前總喜歡帶著邪邪的笑意,現在那種笑意沒了,卻有一股子當了帝王之後高處不勝寒的清冷。
被她這樣專註得看著,南宮楚倒有幾分不自在起來,故意微微冷著臉道:「你這女人怎地如此沒羞沒臊,有你這麼肆無忌憚的盯著一個男人看的嗎?」
他的語氣雖然是冷的,可是臉上卻浮起了一抹可疑的疑雲。
容曉以為自己看錯了,這廝以前都是沒臉沒皮得纏著她做各種羞恥之事,如今失憶了,竟還變成了純情小處男了麼?居然還會臉紅。
她學著他以前厚顏無恥的樣子反調戲他,「看你一眼怎麼了?你全身上下,哪裡是我沒看過的?」
果然,他的臉紅得更加厲害。「西涼女人都像你這麼不知羞恥麼?連這種話都說出來!早知如此,朕昨夜就不應該管你。」
說著,他好像再也受不了容曉一直笑意盈盈得盯著他看,拿起桌上的酒大口喝了一口,誰知酒壺剛拿在手上,就被容曉搶了過去,她就著他剛剛喝過的地方也喝了一口,然後故意將嘴裡的酒液一點一點得吐出來。
「大膽!連朕的酒也敢喝!」
容曉發現,他失憶後的樣子比以前可愛多了。以前總是被他處處壓著,如今她就要大膽的翻身農奴把歌唱。
「你不是嫌我沒有漱口麼?這屋子裡連一口水都找不到,我不拿你的酒漱口,怎麼吃東西?」
南宮楚氣呼呼地看著她,「你可知這酒壺是朕喝過的,你再喝就是與朕…」
他竟然還會因為害羞說不出口那幾個字,容曉湊到他跟前,看到他不自覺得後退了幾步,她心裡偷樂,踮起腳尖在他臉上重重的親了一下。
「是不是就是與陛下這樣?」
「你!」南宮楚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萬萬沒想到竟然有女人這般大膽,就這樣明目張膽地輕薄於他…
他想好好收拾她一頓,那女人已經笑嘻嘻得跳開了,已經坐到桌前撕開一隻雞腿大快朵頤起來。
「粗魯的女人!一點吃相都沒有!」
南宮楚站在原地皺著眉繼續嫌棄她,但看他吃得那樣香,他卻鬼使神差得移不開視線。
他不自覺地摸著自己的右臉,那裡的感覺還是酥酥麻麻的,是因為方才被這大膽的女人給親了。
這女人,明明是西涼的王後,但卻一次次的勾引她,若是在大胤,她就是被拉去浸豬籠的吧。可是看到她那樣嬌嬌嫩嫩,他捨得把她關進豬籠裡麼?
容曉在南宮楚的心思百轉中,已痛痛快快地將半隻燒雞吃完,那小籠包她卻沒肚子吃了。
她起身走到南宮楚跟前,用手指捏起一個包子就要喂他,「你用了膳沒?我喂你吃包子好不好?」
南宮楚嫌棄得避開了她,「朕才不吃你這髒兮兮的女人碰過的東西。既然你已無事,你若是不想回到那王宮去被人當作瘋子關起來,便自己隨處安生去吧。告辭!」
容曉聽了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你要走?」
她剛吃完燒雞,手上的油膩還沒有完全擦乾,就這麼油膩膩得握著他的手,南宮楚將她的手甩開,「你這問題倒是問得可笑,朕是皇帝,不走難道繼續留在這裡和你這個女人一起瘋麼?」
看他果真決絕地大踏步走出去,容曉也趕緊跟著他。
南宮楚發現她在跟著,為了甩開她竟用起輕功來。
容曉咬牙,正好她也從來沒有與南宮楚比試過,如今就看看她這五十年的功力和他比起來誰勝誰負?
她想完便提起輕功跟了過去。南宮楚隻感覺身後有強勁的修為在追趕著自己,回頭一看,竟是那個女人。
他沒想到那女人的功力竟不遜色於自己,眼看就要被她給追上,到時候還不知怎麼得繼續糾纏自己,他提起一口氣,加快了輕功的速度。
容曉本來眼看都要追上他了,誰想他突然加快了速度,又甩開了她一大截。
這樣更加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她也加快速度,一路跟著他飛過大草原,再飛過萬千屋舍,最後又到了金碧輝煌的西涼王宮。
但西涼王宮裡面都是環山銜水,亭台樓榭,廊迴路轉,在視線上能造成很大障礙。容曉眼見南宮楚跳進一處宮殿的花園裡,她跟著跳進去就不見了他的蹤影。
容曉跑到花園的假山後去,甚至每一棵樹後面去都沒找到他,他大概是故意躲起來了。
容曉將拳頭握緊,氣得大喊:「南宮楚!南宮楚!你做什麼躲著我?」
忽得一個軟軟糯糯得聲音喊她,「娘親!」
容曉回頭,那小小的身影已經撲到她懷裡委屈得哭著,「娘親,小蘿蔔終於見到你了。小蘿蔔還以為娘親不要小蘿蔔了嗚嗚……」
容曉將小蘿蔔頭抱起來,拍著他的小身子安慰他,「乖,你是娘親的乖兒子,娘親怎麼會不要你呢?」
這兩日與南宮楚久別重逢,一顆心完全掛在了他身上,竟差點忘了王宮裡還有一個兒子。
「小王子快離開她,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瘋子,女魔頭!」
容曉被這又突然冒出來的怒吼微微嚇了一跳,一看竟是一向對她印象頗好的霍達帶著一幹西涼侍衛過來,那些西涼侍衛手上都拿著火槍,一下就用火槍對準她將她團團包圍住。
容曉笑道:「霍都護,您這是哪一出啊?」
霍達此刻的臉上竟是對她的滿滿恨意,「你這狼心狗肺的女魔頭,虧大王對你那麼好,你竟差點將大王給殺了!還殺了王宮裡那麼多人!即使這樣,大王都不忍心傷害你,隻是將你關了起來,誰料你還逃出來,又將關押你的侍衛全部給殺了!」
按照現在的時間來推算,她確實是有十幾日的時間的記憶是出現空白的,「霍都護說我差點殺了小黑,那小黑現在怎麼樣了?」
霍達哼道:「若非是藍侍衛長將你擒住,大王恐怕早就死在你的掌下。你休得再這裡裝傻,即使你真的失了神志,老夫也不會再讓你這女魔頭再來禍害我西涼。來人,你們還不趕緊把這女魔頭給抓起來,救出小王子!」
容曉心中一沉,難道是那日南宮冥用他的陣法控制住了她,使她失了心智,大開殺戒,這難道就是他用皿蟲助她恢復甚至提升功力的原因?
儘管她一直多加提防,還是就這麼落入了他精心布置好的陷阱裡麼?
容曉忙對霍達道:「霍都護,南宮冥在哪裡?我是被他陷害的,我並沒有瘋,是他陷害了我!」
霍達大怒:「休得再多言,還不趕緊將她拿下!」
眼看幾十個侍衛開始扣動火槍的扳機,容曉看著那幾十個黑漆漆的槍口,不知道她有沒有雲小七的本事,直接將這些火槍一口氣給全部繳了?
小蘿蔔頭害怕得縮進她的懷裡,「娘親,我害怕。」
容曉將他抱緊,摸摸他的頭道:「乖,別怕,小蘿蔔不是一直很崇拜蜘蛛俠麼?娘親現在就辦一次蜘蛛俠給你看。」
說完,她就將裙子上束腰的腰帶抽下來,在那些侍衛離自己越來越近時,突然一躍而起將一根柔軟的腰帶扭成螺旋狀,然後用力一揮,將幾十把火槍全部用腰帶給卷了起來。
小蘿蔔頭瞪大眼睛鼓掌:「娘親好厲害。」
沒什麼比在自家兒子面前賣弄自己的本事更長臉的了,容曉得意得挑挑眉頭,忽得背後一陣劇痛,有人趁她不備偷襲她在她背上重重拍了一掌。
容曉一下掉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鮮皿。
那偷襲她的人撥開人群,大大方方得走到她跟前,赫然就是南宮冥那廝。
小蘿蔔頭見容曉受傷,急得「哇」了一聲哭出來,「爹爹,你做什麼要打娘親?」
南宮冥將小蘿蔔頭抱起來,「你娘親殺了很多人,做了很多錯事,難道她不該受到懲罰麼?」
小蘿蔔頭哭得更加厲害,「我不管,我不管,娘親不會殺人,娘親不會殺人!」
「好吵。」
一個涼薄如天山冰池裡浸潤了上千年的古玉般的聲音響起,隻說出了這兩個字,但四周在這聲音的感染下,竟一下安靜下來,連小蘿蔔頭都忘記了哭泣。
那聲音是從邊上的房間裡傳出來的,先是兩個白衣侍者打開門,然後落入他們眼簾的就是一個白衣似雪,如詩入畫的謫仙人物。如初梅綻雪之雅,月射寒江之靜,秋菊披霜之潔的讓神靈都要忍不住嘆息的人物,但是大概是這樣的人物太過完美了,讓神靈都忍不住嫉妒,所以也要給他加一些缺陷。
他不僅眼睛上縛著白綾,而且還坐在輪椅上,看來他不僅是個瞎子,還是個雙腿殘疾之人。
時隔三年再見到燕雲深,是驚嘆他當了帝王讓人保持著一身白衣似雪,還是震驚他不僅眼睛都看不見,而且腿也廢了。
想到南宮楚變得完好的雙腿,容曉猜測莫非是燕雲深將自己完好的雙腿與南宮楚交換,所以南宮楚才願意讓出一半江山給他?
看來她被南宮冥關起來的三年,確實錯過了很多。
霍達本來是一直不肯承認這突然冒起來的北燕國,也不把那北燕皇帝當作一回事,可是從北燕皇帝來到西涼的第一天起,雖然他身患殘疾,如謫仙般雅緻淡泊,可是他與自己說話時,雖然語氣一直是淡淡的,但周身散發的氣度如同浩瀚而深邃的海,即使隕落一塊巨大石子,也窺視不出一絲細微的波瀾,太深,太沉。
他以為王者之氣必定都如他家大王一般霸道的,威嚴的,卻沒想到自己竟加被這如靜水般包容萬物的氣質折服。
霍達上前抱歉道:「老臣在這捉拿兇犯,卻不想驚擾了北燕皇帝陛下,還請北燕皇帝陛下多加包含,老臣這就帶著兇犯離開。」
燕雲深的臉轉向容曉的方向,容曉覺得他即使臉上縛著白綾,他還是瞬間認出了自己來。
「孤方才在房內,隻感受到了慈母稚子久別重逢的天倫之喜,可惜沒多久,這種讓孤動容的天倫之喜就被霍都護帶來的殺氣騰騰的侍衛給毀滅了。霍都護口中所說的要捉拿的兇犯,可是這個被人打得口吐鮮皿還緊緊摟著自己懷中的孩子的可憐的母親?」
南宮冥冷笑:「這女子可不是北燕皇帝陛下口中簡單的一個可憐的母親,她是西涼的王後,前日卻將自己的夫君,西涼國王打得奄奄一息,還殺了無數西涼侍衛。若不將這女魔頭抓起來,難道要看著更多無辜的生命死在她手上不成?」
「哦?」燕雲深緩緩勾唇一笑,「可是孤方才在房內,清楚地聽到這孩子喚這女子娘親,喚你爹爹,可是你現在又說這女子是西涼的王後,孤雖看不見,但也知你定不是西涼國王,難道這西涼如今的風俗,竟開放到一女侍二夫的程度麼?」
「你!」
南宮冥咬牙道:「燕雲深,你休要在這轉移話題,胡言亂語?」
燕雲深若有所思得往南宮冥的位置看過去,「孤已經有三年沒有聽過有人直呼孤的名諱了,就連西涼的國王陛下也不會直呼孤的名諱,閣下不過是個西涼小小侍衛,卻敢如此以下犯上?霍都護,若這樣的人你不好好嚴懲一番,孤恐怕會一直會耿耿於懷,影響西涼北燕兩國秦晉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