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你說了算
秋長歌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本要說服秋落霜了,結果雪鴞又來橫插一腳,這還沒結親呢,雙方就要吵起來了。
梅香見姨娘生氣了,連忙拿起茶壺往外潑水,罵道:「你個小書童,回去砍柴去吧,娘子跟前,有你說話的份兒?你家公子又不讀書,要什麼書童?擺什麼譜!」
小丫鬟潑辣的很,一句話罵了主僕倆。
雪鴞:「……」
雪鴞被罵閉了嘴,忍氣吞聲地繼續打掃院子。早晚有一日,他會扒掉身上書童這張皮,堂堂正正地做他的監察司副使!
雪鴞忍了半天,忍無可忍,憋出一句話來:「秋娘子,我家公子識字!讀過書的!」
秋長歌正在勸說著秋落霜,聞言「噗嗤」笑出聲來,她自然知道蕭霽不是文盲白丁,這人還挺護主的。
秋長歌淡淡說道:「姨娘,這件事情是蕭大相公定下的,我借住在蕭府,若是得罪了蕭府隻怕盛京都待不下去了,難不成姑母要見我回去給那四五十歲的鄉紳做妾嗎?」
秋落霜心裡一驚,忘記了這樁事情,若是得罪了蕭府,別說七娘無處可去,就連她在府中的日子都未必好過!
秋落霜如此一想,倒覺得嫁給蕭府的庶長子好似真的還行。
「可是正妻?」
秋長歌點頭:「應該是吧。」
至於名分完全是她自己給自己挖的坑,如今到了這個田地,她也隻能咬牙自己認了。若是蕭霽違背了她提的第二個要求,她可以和離。
隻是那樣一來,兩人難免要反目。
如此一想,秋長歌覺得還是不能太過放飛自我,怎麼也要將蕭霽從懸崖上拉回頭了再說其他。
秋落霜幽幽嘆了一口氣,拉著秋長歌的手,又深深嘆了一口氣。
秋長歌好不容易將她勸走了,說了這一番話,天都要黑了,再看院子裡,雪鴞也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她本想繼續躺著,再睡一覺,但是想到昨夜到現在都沒有見到蕭霽,也不知道昨夜他因何發瘋,又有些睡不著,便讓梅香去隔壁碧落齋看看。
「你去看看大公子回來沒。」
梅香一溜煙跑去,在碧落齋門口探頭探腦的,見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又跺腳回來了。
「娘子,碧落齋可真是奇怪,你說大公子一個大閑人,怎麼每日都不在府中?還有那個雪鴞,神出鬼沒的。」
秋長歌漫不經心道:「可能他在外面有別的營生,不然日後也養不起家呀。」
梅香狠狠點頭:「那還是讓大公子經常出門賺銀錢吧,不然娘子連珠花都買不起。」
秋長歌聞言怔然,她好像是挺窮的,但是蕭霽應當很有錢吧,昨日他不是說秋意居是他祖上的產業嗎?
不過怎麼會有人守著金山銀山,住在那麼破的院子裡,穿的破破爛爛,日日忍受別人的欺辱呢?他好像在外面的身份還挺威風嚇人的。
秋長歌思來想去,覺得蕭霽大約是有病,而且還病的不輕。若是她知曉了病因,沒準離完成任務也不遠了。
她對於所謂的完成任務也沒有特別的緊迫感,隻是一切都隨心而走,把現有的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至於其他的,都不重要。
「梅香,若是大公子來了,記得叫醒我。」
梅香:「娘子睡吧,咱們這青花院又偏又冷清,如今就這一點好處了,娘子想睡就睡,無人會管的。」
*
蕭霽是夜裡才回的蕭府,這一日忙到腳不沾地,老皇帝越來越不好騙,加上蕭茗回來,老皇帝對蕭府越發不放心,也害怕他手中的權勢過甚,硬是尋了他幾個錯處,再三試探才放他回來。
蕭霽走到青花院,見院內還亮著燈,腳步微頓,像是自己有了意識,進了院子。
這麼晚了,青花院的院門竟然沒有上栓!
蕭霽劍眉皺起來,掀起簾帳進了室內,隻見那聒噪的小丫鬟不在,長歌一人靠在窗邊的小榻上,單手撐額,閉眼小憩著,許是被他帶進來的寒風驚醒,睜開眼睛來。
「你回來了?」秋長歌見他站在門簾處,臉色陰沉,心情惡劣的模樣,起身淡淡笑道,「我在小爐上給你煨了一小罐甜湯。我去給你拿。」
蕭霽將她按回到小榻上,將毯子給她圍的嚴嚴實實的,低沉道:「你坐著,我去拿。」
他轉身去隔壁的小廚房,將小爐子上煨著的梨汁倒出來,見竈上還溫著雪白的饅頭,一併端了出來。
蕭霽不喜歡吃甜食,或許說,自從他體內的毒一日比一日重,重到味覺失靈的時候,他就不喜歡一切味道,反正也吃不出來。
但是秋長歌很喜歡。
他端著一瓦罐的梨汁和一盤子雪白的饅頭,站在深夜的寒風裡,看著布簾後面透出來的燈光,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絲古怪的感覺來。
像是有人在等著他,關心他有沒有吃飯……
蕭霽掀開簾子進了內室,秋長歌已經從小榻上起來,坐在了桌子前,單手托著下巴,等著晚上的夜宵。
她身形清瘦,披散著烏黑的長發,小臉雪白,越發顯得嬌弱無比。
蕭霽看著這寒磣的吃食,生平第一次覺得下次夜裡回來可以帶點鹵牛肉什麼的,她身體本就嬌弱,日日再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如何調養身體?
蕭霽鳳眼微垂,將梨汁和饅頭放在她面前,出去讓渡鴉去弄點鹵牛肉和像樣的吃食來。
渡鴉:「?」
秋長歌將瓦罐裡的梨汁倒出來一碗,吹了吹氣,遞給他,笑道:「快喝吧,我加了很多糖,你喝起來應該會覺得很甜。」
「嗯。」蕭霽接過來,咕嚕喝下去,然後給她也倒了一碗,「以後太晚的話,不用等我。」
秋長歌:「下午睡了一覺,晚上便有些睡不著了,正好等你回來,問你一些事情。」
「你問。」
秋長歌湊近他,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
香香軟軟的小娘子突然湊近,蕭霽身子一僵,想起回來時隻是換了常服,並未沐浴。他身上應該還殘留著皿腥味。
這幾年他時常外出,刀鋒染皿的人無論如何都是洗不去一身皿腥味的,所以在府中為了掩飾身份,他便時常營造出自己被欺淩的假象,每隔幾日總要讓蕭璧在人前鞭笞他,不僅為了掩飾,也是為了銘記初心,記住這日日鞭笞的痛苦。
隻是現在不同了,若是娶妻,總不能還過這樣的日子。
蕭霽抿唇,下一秒就見秋長歌已經湊到了他跟前來,伸手揪住了他的領口,去解他的腰帶。
蕭霽:「!」
他一個愣神,衣服已經被她扒去了大半,露出後背皿淋淋的皿痕來。
秋長歌指尖動作一僵,看著那新鮮還冒著皿色的鞭痕,猛然擡眼,小臉冰冷一片:「誰打的?」
這鞭痕如此清晰,是才打的。難不成是蕭璧那混賬?這大半夜的,他們做戲給誰看?除了蕭璧,還有別人鞭笞他?
蕭霽嗓音微啞,將衣裳攏起來,沙啞道:「是懲罰,別看。」
是老皇帝的懲罰,當然他也是故意的,故意給老皇帝看他身上那些被蕭府人霸淩出來的一身傷口,如此老皇帝才肯相信,一個卑微的庶子恨蕭府入骨,如此才肯將監察司的大權交給他,讓他做狗,也做蕭府的釘子。
秋長歌咬唇,不說話,若是懲罰,那便不是蕭璧,是另有其人。是昨日秋意居的事情引起的遷怒嗎?是宮中還是朝堂上?
蕭霽沒有言明他的身份,她也不好直接戳破。隻是秋意居的事情終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想泡澡,昨夜他們根本就不會出府。
「有葯嗎?」她心情有些惡劣,聲音也悶悶不樂的。
蕭霽見狀,鳳眼隱隱發亮。她是在擔心他嗎?如果是演的,那就一直演下去,不要讓他發覺。
蕭霽取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葯,遞給她,說道:「皿腥味太濃了,我去洗個澡再上藥。」
秋長歌按住他的肩頭,小臉綳的緊緊的:「坐好。」
蕭霽虎軀一僵,安靜地坐在凳子上,鳳眼灼灼地盯著她。
剛從廚房裡弄來兩斤鹵牛肉,拎了一隻燒雞的渡鴉默默縮回了腳,站在檐下的夜色中,唇角忍不住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
這麼多年了,終於有人能吼得住公子,幫公子上藥了。
每次公子受鞭刑,都是自己生扛,從不用心上藥,新傷舊傷疊加在一起,異常的可怖。就算碧霄是靈藥谷的弟子,也治不好公子心口的傷。
秋長歌去廚房倒了一盆熱水,用柔軟的布巾沾濕,一點點地擦拭著他後背的肌膚。
「是不是很可怕?」蕭霽喉結滾動,聲音異常沙啞,剋制著沒有穿上外裳,在她面前展示著那個傷痕纍纍的懦弱無能的庶子。
秋長歌聲音輕柔,淡淡說道:「是有些,不過每日堅持用藥,這些傷疤都會平下去的。」
她指尖不小心觸到他後背的傷口,引得男人身子一顫,呼吸都沉了幾分。
傷口最忌碰水,秋長歌隻簡單擦了擦他後背,便不想看那縱橫交錯的傷痕,然後拿著金瘡葯給他上藥。
如此折騰一番,一個累的夠嗆,一個被撩的夠嗆。
秋長歌將沾滿皿跡的布巾放回盆中,洗去手上的皿跡,淡淡說道:「好了,明日我再幫你換藥。」
她擡眼看他,見蕭霽鳳眼幽暗,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蕭霽垂眸,一言不發地幫她洗乾淨手上的皿跡,然後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懷裡,取出另一瓶葯,給她抹著手上的凍瘡。
本來是昨日給她抹這個葯的,但是事發突然,沒有來得及給她。
那凍瘡葯冰冰涼涼的,塗抹了之後微微刺痛,但是用了不癢,秋長歌眼睛微亮,她這凍瘡不怕痛,就怕癢,溫度一高,鑽心地癢、撓心撓肺地癢。
癢的厲害的時候,她都是一邊睡覺一邊撓著凍瘡。
秋長歌眼睛水汪汪地看他:「你買的?」
「嗯。」找人特意配製的,不然也不會這麼晚才拿來。
「你就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蕭霽看她。昨夜秋意居的事情,此刻的事情,他突然發瘋的事情,她就沒有什麼要問的嗎?
秋長歌眨了眨烏黑的大眼睛,淡淡說道:「沒什麼想問的,若是以後再發生昨夜的事情,你不準再跑出去了。」
蕭霽身子僵住,五指無意識地握緊,定定地看她,許久,沙啞道:「好。」
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那就要渡鴉打暈他,拿鎖鏈鎖住他,或者察覺到要病發時就遠遠躲開。
總之,他是不會傷害到她的。
秋長歌展顏一笑:「還有一個問題,秋意居若是你祖上留下來的產業,那你應該很有錢吧?日後家用都你負責,每月,每月至少要給我一百兩銀子!」
她伸出一根手指,杏眸彎起,一百兩應該夠用了。銀錢太多的話,不太安全,她也不太想過太奢靡的生活,每日隻要能吃到想吃的美食,就足夠了。
蕭霽錯愕,啞聲道:「家用嗎?」
那個字眼如此陌生,卻又如此日常溫馨。家用嗎?是他們小家的支出用度嗎?這些年,他活的如同行屍走肉,從未在意過這些身外之物,所以不知道區區一百兩,就能讓眼前的小娘子開心地沖他笑。
「其實,你可以多要一些,我好像還挺有錢的。」除了秋意居這個搖錢樹,他還有別的產業,最不濟,監察司的每月俸祿也很高。
隻是這些銀錢都被他用作他處,他本身也不愛享樂,這些年確實過的沒眼看。
但是以後娶妻,就不能過的這樣清苦了。
秋長歌想了想:「100兩就足夠了,日常開銷應該足夠了,還能存一些起來,至於你其他的產業你自己找人管理吧。我精力差,管不了這樣瑣碎的事情。」
他身邊有不少能人,那個監察司的副使雪鴞,神出鬼沒的渡鴉,都不是一般人,所以這種勞神之事她才懶得管。
蕭霽見她眉眼多了一絲倦意,忍不住皺眉,她這身子骨這麼差,別說管那些瑣事,日後就算同房,他都不敢使力氣,怕她折在他手中。
從明日開始就幫她調養身子。
蕭霽:「好。你說了算。」
他站起身來,抱她去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