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八方來賀
史家老太君過壽辰,將近午時,終於迎來了第一批祝壽的客人。
原本一潭死水的史家很快就活絡了起來,管家捧著重重的禮盒,興奮地差人去告訴廚房,席面可以做起來了。
活魚現殺現做,各種滷味也都裝盤點綴起來,茶水泡起來……
史家主和史家七郎激動地迎著明歌等人進府,結果剛一腳踩進門裡,就聽見外面傳來馬蹄聲,訓練有序的護衛護著豪華馬車抵達。
「晉國公府前來祝壽。」
晉國公府?史家主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雙腿發軟地扶著兒子,臉色慘白,晉國公府來祝壽?
就算盛京下刀子,晉國公也絕無可能來祝壽!他們史家不過是盛京的末流小世家,晉國公這哪裡是來祝壽的,這分明是來抓人要砍他腦袋的。
他與那榮家真的沒有任何幹係,隻是大女婿和五女婿家想攀附榮家,世家祭變故發生之後,他便寢食難安,沒有想到晉國公府竟然真的查到了!
史家主險些落下淚來,真的不能等今日的壽辰結束嗎?
「家主,晉國公來祝壽了。」
「父親,你沒事吧,我們是不是要出去迎接一下?」史家七郎也一頭霧水,他並未給晉國公府發請帖呀,難道是父親發的請帖?
可從未聽聞他們史家跟晉國公府有任何幹係。
這些年,他們家能進的最高的門檻就是大姐夫家,大姐夫家都沒有資格去一等公府的大宴。
史家父子倆眼前發黑,不知道什麼情況。
蕭繚見秋慕白一襲雪袍大氅,腰間佩戴著青翠欲滴的玉珏,碧玉挽發,一副俊美溫雅郎君的模樣,忍不住撇了撇嘴,說道:「真是陰魂不散啊,怎麼到哪裡都有他。」
裝什麼清雅郎君,穿的再俊俏,也改變不了他派兵造成世家祭皿流成河的事實。
秋慕白下了馬車,鳳眼幽暗地看向明歌,聽說她和風眠洲鬧翻了。他掃視了一圈,沒有見到風眠洲,唇角揚起一個弧度,看來消息屬實,這兩人確實鬧翻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喜事從天而降。
既是如此,他怎麼能不來。
「國公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史家主回過神來,臉色慘白地迎上來,看著他身後的府兵侍衛,額頭滲出冷汗來。
「父親小心。」史家七郎見父親失魂落魄,一腳被門檻絆住,險些摔倒,連忙去扶。
秋慕白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不認識,不過依舊冷淡說道:「近來盛京無趣,聽聞你家有喜事,就過來沾沾喜氣。」
史家主:?
史家七郎:?
不是來抓人砍頭的?晉國公是來祝壽的?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
史家主一個踉蹌,又險些摔倒。
秋慕白見他們嚇的六神無主的模樣,鼻孔輕哼了一聲,這幾日盛京城內風聲鶴唳,看來史家和榮家也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的,隻是這小門小戶的,沒有報到他跟前來,他也懶得管。
秋慕白看向明歌,溫言開口:「明歌也在,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明歌懶洋洋道:「一般一般,過的比國公爺是要好點的,畢竟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也沒什麼可忙的,不像國公爺忙著抓人砍頭,日子都過成這樣了,還來老人家的壽辰上嚇唬人。」
史家父子臉色微變,生怕秋慕白翻臉,急得恨不能拿糕點去堵住這女娘的嘴。這位可是殺伐決斷的晉國公,月娘子這膽子真的大。
秋慕白不怒反笑,低低笑出聲來,十分愉悅:「我很羨慕你每天吃飯睡覺的日子,過的很是悠閑鬆弛,那是我不敢想的生活。」
明歌懶得與他說話,掉頭就往園子裡走。
林家兄妹見狀跟了上去,反正如今涇渭分明,他們和秋慕白註定不是一路人,連客套話都免了。
蕭繚見狀「噗嗤」笑出聲來,賤兮兮地說道:「國公爺,請?」
秋慕白面容冷了下來,與他一起進園子,問道:「風眠洲怎麼沒來?」
蕭繚攤手:「你問我,我問誰?我又不是風眠洲。」
秋慕白:……
一行人進了院子,留下在風中淩亂的史家人。
史家兩個女婿站在角落裡,連大氣都不敢出,等秋慕白等人進去,連忙圍住老丈人:「嶽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晉國公怎麼會來祝壽?」
四女婿激動道:「難道我們家竟然和晉國公府也有交情?」
三女婿慌道:「你醒醒吧,少做夢了,最近禦林軍和晉國公府的府兵在四處抓人……」
眾人眼巴巴地看向史家家主。
史家家主苦笑道:「我亦不知。」
是禍躲不過,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是認命吧。
「對了,七郎,你趕快派人通知你大姐姐和五姐姐,不要回來,我怕晉國公是沖著他們來的。」
史家兩個女婿大驚,面如土色,差點拔腿就跑。
史家七郎撓了撓頭,說道:「不應該吧,就算是去抓大姐夫和五姐夫一家的,也該去他們家,怎麼會來我們家。我之前在泉城謝家的時候,見國公爺和月娘子交好,應該是看在月娘子的面子上,才來我們家祝壽的吧。」
史家女婿們一言難盡地看向他:「七郎,你太單純了,國公爺要娶謝家女娘的,怎麼跟月娘子交好。」
「沒錯,月明歌能有那麼大的臉面嗎?不過是南疆來的女娘,生的貌美,世家郎君們想納她為妾,這才造勢捧著她,你別被騙了。」
話音未落,隻見又有馬車抵達。
馬車上下來兩位美貌的女娘,笑盈盈道:「可是史家主?我等是大長公主身邊的貼身侍女,聽聞府上七郎曾送了一株紅珊瑚玉樹給月娘子,長公主殿下特吩咐我們前來為老太太祝壽。」
另一個美貌女娘笑道:「這些是我們長公主殿下送的壽禮,殿下清修多年,不喜熱鬧,遂吩咐我們來送壽禮,聊表心意。」
史家主獃滯半天,緩過神來,慌忙說道:「這,這,多謝大長公主……」
史家七郎笑道:「父親歡喜過頭,兩位女娘莫要見怪,多謝長公主殿下,改日我定然與家父一起去拜謝。」
侍女微笑道:「拜謝就免了,我等告辭。」
「女娘稍等,府上準備了壽桃和糕點,每位賓客都有的。」
史家七郎連忙吩咐管家去取回禮。
兩個美貌侍女見狀,便等了等,然後就見管家跑的滿頭大汗,拎了兩份回禮來,兩罈子酒,一盒子糕點,一盒子壽桃,十分的寒磣,不過壽桃做的嬌憨可愛,糕點也翠綠欲滴,打包的很是雅緻,也算是用了心。
「多謝,告辭。」
兩名侍女接過回禮,上了馬車離開。
史家三女婿和四女婿獃滯半天,結巴道:「大長公主殿下派人來給老太太送禮?」
史家三娘子和四娘子歡喜地說道:「自然是看在月娘子的面子上,夫君,你們可千萬別小瞧我們女娘,若非是七弟送了月娘子一株紅珊瑚玉樹,今日大長公主殿下,蕭家郎君,還有晉國公府怎會來咱家祝壽?
就連江南來的林家郎君和女娘都送了厚厚的禮呢。」
三女婿和四女婿猶如被狠狠扇了一耳光,想到當初史七郎從泉城回來,他們和其他幾位女婿特意請他吃酒,問著尋寶宴上面的事情,得知他竟然將找到的價值連城的紅珊瑚玉樹送給了一個女娘,眾人將他狠狠嘲笑了一番,說他被人騙了。
如今大長公主殿下和晉國公送來的禮物,哪樣不比那紅珊瑚玉樹貴重?最重要的不是禮物,而是臉面。這潑天的臉面,整個盛京也找不出幾家啊!
原來小醜竟然是他們自己。
「敢問可是史家主?刑部侍郎張大人派我等前來為府上老太太祝壽。」張府管家笑眯眯地帶著送上賀禮,「這一罈子是我們家老爺子珍藏了五十年的春日盡,聽聞月娘子來吃酒,特意讓我們送過來。」
刑部侍郎?春日盡?珍藏了五十年的春日盡?這是有錢都買不到的東西。
史家主激動的手都開始抖了,滿面紅光道:「快請進,代我向張大人緻謝。」
管家看了一圈沒有看到月明歌。
史家七郎率先反應過來,笑道:「外面冷,月娘子剛進去吃茶了。」
管家笑道:「既是如此,我等就不打攪了,還望郎君將酒送給月娘子。」
張府管家匆匆離開,前腳剛走,後腳便又有人來送禮,什麼百年人蔘、何首烏……
史家人看著來去匆匆的送禮人,獃滯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史家三女婿如夢初醒,喊道:「快差人去大姨姐夫、二姨姐夫府上,讓他們別躲了,趕緊來給老太太祝壽。」
史家四女婿點頭,看著堆山碼海的壽禮,仰天長嘆,這潑天的富貴啊!嶽丈家是走了什麼狗屎運,鹹魚翻身了!
他那幾位精明世故的連襟姐夫知曉,怕是腸子都悔青了吧,後悔往日那樣對待嶽丈一家,連老太太大壽都不來祝壽!
呵!以後嶽丈家的富貴跟他們也無關了,都是七郎結的善緣。
就在眾人歡欣鼓舞之際,一隊馬車姍姍來遲。
風三下馬高聲說道:「風家少家主前來祝壽。」
懸挂著風氏族徽的馬車停在風家門前,風眠洲從馬車內出來,擡眼看著史家,五指微微握緊,他,好像來晚了。
史家人險些懷疑耳朵出現了幻聽,再定睛一看,門前那位清俊優雅、長身玉立的郎君不正是風家少家主風眠洲嗎?
這可是第一世家的少家主,待他接手家主之位,就會是九洲世家之首,可號令九洲世家。
史家人慌忙迎上去,激動地行禮說道:「少家主大駕光臨,令史家蓬蓽生輝,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史家主渾身都被冷汗盡數,這半個時辰,大驚大喜,心緒起伏太大,他腿都是軟的,此刻見到世家之首的少家主,差點幸福的要暈過去。
這是何等的榮幸和臉面?
風眠洲伸手扶起他,溫潤說道:「史家主無須多禮,因七郎君的請帖送的晚了點,故而來遲了。」
史家主激動道:「少家主請入府,月娘子、國公爺還有蕭家郎君都已然到了,此刻正在裡面飲茶。」
風眠洲一來,他還迎什麼客人?史家主拉著兒子,激動地引著風眠洲進府。
風眠洲腳步微頓,師兄也來了?
他眼眸微斂,隨著史家父子進去,遠遠就見明歌坐在亭子裡喂鸚鵡,數日未見,她似乎清瘦了一些,穿了一身碧色的襦裙,雲鬢挽起,沒有戴任何的首飾,素凈的像是翠綠潭裡的一彎新月。
風眠洲腳步一停,感覺身體的皿液微涼,蠱蟲感應到她的存在,有些躁動,他想,他不該來。
理智告訴他,月明歌工於心計,她八歲就闖過山門,時常下山前去南陽郡,定然知曉九洲的情況,知曉他風家郎君的身份,所以從一開始她就在算計他,給他下情蠱,驅使他,騙他,用情蠱控制他,讓他成為她的傀儡,他不該再信這個女人。
然而這幾日,他更恨的是,既然騙了他,為什麼不一直騙下去,為什麼要告訴他?她是想拋棄他了嗎?
風眠洲握緊拳頭,眉眼冷峻了幾分,沒錯,她來中洲要做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她想拋棄他這個傀儡,離開了。
她從始至終就是這樣涼薄無情的女娘。
風眠洲心頭湧上一股深切的恨意,為什麼,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利用他就利用他?想拋棄就拋棄!這裡是盛京,是他的地盤,他說了算!
「少家主,少家主?」史家主見他突然站在遊廊裡不走了,連忙小聲提醒道,「前面就是飲茶的廳子了,少家主是嫌棄宅子鄙陋嗎?」
史家主有些慌,看著漆都要掉光的遊廊柱子,臉頰羞的滾燙,早知道家中會來貴客,他一定從年初就省吃儉用,將省下來的銀錢拿來修葺宅院。
風眠洲濃密如鴉羽的睫毛微斂,溫潤說道:「隻是看到了籠子裡的鸚鵡,羽毛美的有些過分了。」
史家主看向自己養的鸚鵡,有些驕傲,這可是他唯一的愛好了,這鸚鵡確實養的神氣漂亮,但是真的美的有些過分嗎?
他怎麼不覺得。
史家主順著風眠洲的視線看去,見他眼眸深邃,一眨不眨地盯著鸚鵡,狠狠點頭,沒錯,美的很是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