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铿锵有力。
裴佑晟的臉色已然是不好看了。
“白老,您是要攔着本王?”
這平靜的話下,壓抑着的是無數的滔天翻湧的怒火。
我原想阻攔,卻不及我外祖父的話快。
他年邁的身體卻挺得很直,“是!”
“好手段。”
裴佑晟看向我,笑了。
眼裡是冰封千裡的冷意。
看的我毛骨悚然的。
我昂首跟他對視,咬緊了下唇,卻沒辯解的意思。
也懶得去辯解什麼。
這氣氛逐漸的僵硬下來。
完全就是對峙的局面。
旁邊一聲散漫的笑聲,才打破了這動靜。
“這又什麼可糾結的,直接問問不就得了嗎。”我哥哥白桓手裡的扇子展開,裝模作樣的擺動了幾下,說。
“敢問王妃,之前您出去是去哪裡了,拿回來的東西又是什麼?”
“隻是些祈福的東西而已!”
顧玟岚回答的急而快。
大概是太過于急促了,她自己也覺出來不對勁了,才重新的垂眼,低聲緩和的說道:“王爺,既然都懷疑妾身的話,那妾身願意已死明志。”
話還沒說完,她眼裡的淚珠先滾落下來了。
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啪嗒,扇子重新合起。
白桓放佛是沒看到眼前這一幕,繼續用那不着辄的調子說:“還有最近太醫忙進忙出的,可是查清楚了病情了?跟出去拿回來的東西可有關系?”
“放肆!”
裴佑晟厲聲道。
臉色已經是和鍋底一樣黑了。
幾乎是陰郁的要滴水那麼的濃稠。
他懷裡的人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他的手環着顧玟岚,那緊皺的眉頭,緊緊抿着的薄唇。
一向是冰冷殺戮的人,竟然也是會露出擔憂的神情。
真是罕見。
罕見到我心髒被猛然的刺痛了一下,然後就有點酸脹跟着彌漫。
甚至我自己都鬧不清楚,這是哪裡來的情緒。
辨别不出來。
“瞧瞧我這張嘴。”
白桓被怒斥了,似乎才記起來這麼一茬,俊美的臉上都閃過幾分明顯的懊惱。
開始拿着扇子抽自己的嘴巴,但是不輕不重的,看着更像是在撓癢癢。
我站在那邊,原本是想要跟裴佑晟怒峙的,可卻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
忍不住的想笑。
什麼時候,我這哥哥也有那麼頑劣的時候。
這種敲嘴巴的行為,壓根沒得到任何的用處。
隻是讓裴佑晟的臉色更是難看了。
雞同鴨講,裝瘋賣傻,不過就是如此。
“還請攝政王給個明确的說法,哪怕是為了一直信賴您的子民。”我外祖父依舊是跪的筆直,壓根不肯起來。
跟當初朝廷上貌似進谏的言官一樣。
我眼眶驟然一酸。
想當初,我外祖父也是有着自己驕傲的,不會随便的進谏,更是不會死咬着一個事情不松口,輕易去惹怒人的。
可是現在,一大把年紀了,卻跪在這邊。
像是錘不爛敲不響的銅豌豆一樣。
“皇叔,本宮自是也想知道一個具體的結果。”
我也走過去,跟着跪下。
“胡鬧!”我外祖父側頭,壓着聲音怒喝,“滾一邊去,這邊有你一個丫頭什麼事情。”
“這是白家的事情,你去一邊。”
這話有些氣急敗壞的,哪怕是壓抑着聲音,也能聽的出來蒼老的動靜背後的惱怒和着急。
“可這本來不就是為了我的事情嗎?”我側頭笑了笑。
重新仰頭看着站在上邊的人。
外祖父這來,本來就不是盲目的來,我深知。
我一直都覺得這輩子都會鎖死在深宮後院裡了,所有的關切和感情,都早就斷送了,哪怕我死了,也不會有人注意的。
可卻沒想到這次……
這邊處處逼問。
裴佑晟的臉色再難看,也不會公然的施壓。
“那天你去了那裡?”
裴佑晟問懷裡的人。
可顧玟岚的身體卻顫抖的厲害,聲音都帶着明顯的顫音,“妾身是為了王爺祈福去了,沒有做别的傷天害理的事情。”
這話,我聽着都忍不住的譏諷。
我才準備嘲諷回去,袖子卻被狠狠地拉了一下。
白桓也跟着跪下了,拽了一下我袖子,力氣很大。
還看了我一眼,不緊不慢的松開。
似乎剛才隻是我自己的幻覺。
畢竟現在白桓的神态更自然,雖然是跪在這邊,可是卻沒看出來多少的拘謹之意。
“攝政王!”
我外祖父再一次叫道。
聲音比之前都還要沉,他臉上的皺紋都似乎帶着失望,“還請攝政王不要讓老臣寒了心啊。”
“哪怕是看在……,這麼多年的,份上。”
顧玟岚早就梨花帶雨的在顫抖了,低聲的啜泣給自己洗白,可卻似乎收益甚微。
整個人看着像是個菟絲子,攀附在裴佑晟的身上,臉色蒼白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了。
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王,王爺。”
在顧玟岚震驚的眼神下,裴佑晟才開口,“好,那就查。”
“本王自會給出最公正的人選來。”
裴佑晟的話裡都像是含着冰渣渣。
完全不顧及身邊的人是如何的梨花帶雨的哭泣。
“謝過王爺。”
外祖父才終于俯身,說道。
上邊台階站着的人依舊是冰冷無雙。
裴佑晟的五官本身就過分的精緻,加上這麼多年的殺戮皿腥氣息,看起來足夠的嗜皿,卻也是帶着不同的刺激感。
這樣的皮囊,若是出生在普通的人家的話,定然隻是個累贅和禍患。
外祖父在身邊的人的攙扶下,才起來。
起來甚至都沒再病床上帶着,而是步履闌珊,一步步的往外走、
光是這背影,就足夠的清楚看到她佝偻的一聲。
“外祖父!”
我終究是忍不住的追上去。
習慣性的失望讓我很少去提要求,可卻沒想到這一次會成為這樣。
前邊的背影頓時的站住。
佝偻的背依舊是故作挺直,頭也沒回,語氣很不好,蒼老沙啞的聲音裡帶着故意冷下來的聲音。
“誰是你外祖父,白家沒你這号人,沒你這樣丢人的存在!”
“以後奉勸長公主,還是離着白家遠點吧,哪怕是看在我這一把老骨頭的份上。”
最後的話顫音很重。
背影都在顫。
我剛想要弄清楚,那步子就蹒跚的一步步的往前走,不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