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老爺子靠在椅子上。
老态龍鐘,身體似乎已經到了油燈枯竭的狀态。
比較起來外邊的嘈雜荒亂,屋内擺着的則是一些牌位,整整齊齊的,全都是戰死邊疆的那些人。
還供奉着香火,屋内比較的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清貧。
而那個小乞兒卻坐在邢老爺子的腿上,安安靜靜的吃着桂花糕。
那雙眼睛格外的澄澈,在看着我。
邢老爺子沒再看我,而是低頭看着懷裡的小男孩。
“是因為喜歡她嗎?”
小男孩點點頭。
他蒼老布滿皺紋的手,輕輕的撫摸過小乞兒的頭。
眼眉之間滿是慈祥。
“邢老。”
我腳步停頓住,微微的低頭。
我一直很好奇的是,明明他也骁勇作戰,取得無數的榮耀,可卻像是刻意的被人遺忘一樣,一直到現在都很少有人提及起來。
在我恍惚的記起來的時候,我甚至都覺得很可疑。
這些,到底是不是我父皇安排的?
若是真的安排了這一切的話,那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邢老爺子把懷裡的孩子放下,走到我面前,遲緩的要跪下,被我拉住。
“使不得。”
“長公主,您來的目的老臣也知道,可要調用那些私兵的話,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并且先皇出事之前,就遣散我們了,為的就是不讓您牽扯進去。”
邢老爺子緩慢的說。
“但是早就被牽扯進去了,再不做點什麼的話,難不成要看着大家一起都等死嗎?”我皺眉。
幾乎能想象的出來我父皇當初叮囑的意思。
他不想讓我摻和進去這麼複雜的事情,隻是希望我能輔佐好陳啟擇,做一個明君,平安喜樂。
可天底下哪裡會有那麼好的事情。
裴佑晟恨的要死,怎麼會眼睜睜的看着這天下太平,盛世無憂呢。
說到最後,邢老爺子才終于軟化了語氣。
“日後不管如何,若是老臣出了事情的話,這孩子請您一定要幫忙照看一下,臣也不希望多麼大富大貴,隻希望他能在這太平盛世裡過普通的生活。”
邢老爺子渾濁的眼裡,帶滿了慈愛,手輕輕的撫着那孩子的頭。
很溫柔。
“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應下來的時候,邢老爺子的臉上才是真正的放松。
似乎是放下了什麼多年的執念一樣。
我出去的時候,那小乞兒還在牆根的地方,露出腦袋看着我。
也不怕生,隻是用那黑眼珠子一直在看着我。
一塊桂花糕,被他含在嘴裡很久都沒咽下去,小心翼翼的像是遇到了珍寶。
我想做點什麼,但是被邢老爺子拒絕了。
隻是讓我等待時機,暫時不要來了。
從這邊出去的時候,再度的路過賭場。
這裡面的人全都是狂熱的賭徒,瘋狂的偏執的湊在一起。
旁邊的似乎像是個黑市,但是我沒進去,看的不是很清楚。
隻是看到一些籠子被運輸進去。
“走吧。”
我側頭對着門口等着的綠柚說道。
可才準備走的時候,卻看到黑市那邊有個熟悉的人影。
定眼一看,豈止是熟悉,簡直就是冤家路窄。
剛才過去的人,可不就是那晚上帶着人大肆的‘抓奸’的人嗎。
怎麼會在這邊?
宮内的人,什麼時候能出入那麼自由了?
還是說,這些人本來就不是宮内的人?
“公主?!”
綠柚驚疑的拉住我,低聲的叫道。
我被拉住,腳步也頓住。
剛才我走的位置,就是那個黑市的位置。
雖然我沒來過這種地方,但是也聽說過這樣的名頭。
裡面幾乎都是魚龍混雜的,多的是那些來路不明的人,在這種地方出了事,頂多就是拿着草席子一裹,扔到亂葬崗。
根本沒有官府會管這些事情。
“現在不安全,等着帶人來的時候,再來這邊也不遲。”綠柚阻攔。
我隻帶了綠柚一個人出來,原先暗中保護我的暗衛,剛剛也被我派去做别的事情了。
綠柚擔心的沒錯,若是直接進去的話,真的遭遇意外,就麻煩了。
我眉頭蹙起來,看着那邊。
那熟悉的人,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在攤子那邊不知道問什麼,看着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
我看到了側臉,就是跟那晚上回頭往上看的那個人是一個人。
腦子裡經過無數的亂七八糟的念頭,我還是決定跟上去看看。
隐約的直覺告訴我,這邊定然有我想要知道的線索。
“去黑市?”
剛才賭場的那大漢,搖着手裡的骰子,回頭看着我。
“我可不建議你們過去,要不是看在虎子的面子上的話,懶得提醒你,那邊可不是鬧着玩的,專門宰你們這樣的。”
“不想活命的話,還不如找個地方把自己給埋了,何必去這樣的地方去找不痛快呢。”
那大漢說話不算是好聽,但是卻耿直。
“虎子平時還是個挺機靈的孩子,怎麼挑選朋友的時候那麼随意沒眼光呢。”
他說話粗犷豪爽,有足夠的實力保身,也根本不害怕得罪人。
在他的眼裡,我頂多就是個人傻錢多還幸運的。
他說的虎子,應該就是剛才那個很安靜的小乞兒吧。
我還是執意要去。
在我漫無目的遍地尋找的時候,好不容易找到點線索,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線索就這麼從眼前走了呢。
險中尚且還能求富貴,我就不信這一次我找不到有用處的線索。
哪怕是真的得不到任何的線索,光是解決掉那個人,确保他不會亂說話,也算是收獲。
綠柚拗不過我,隻是在雙手合十,低聲的嘟囔。
“我的個公主呦,奴婢這次可真算是被您給牽扯進去了,希望回去的時候不要罰奴婢啊。”
綠柚雖然碎碎念的,可還是緊緊的跟在我身邊,手也是放在腰間,似乎随時做好了跟人對峙的準備。
那男人根本沒注意到後邊的我,走路比較的急促,也不知道幹什麼,在好幾個攤子那邊頓住,用胡語連比帶劃的溝通。
但是似乎都沒什麼收獲,而那男人也不耐煩了,在最後一個攤子的時候,狠狠地踹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