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都知道
三清殿內,銅鶴香爐騰起裊裊青煙。
張若塵跪在北鬥罡步陣中央,道袍上的雷紋與地上硃砂繪製的星圖遙相呼應。
殿外暴雨傾盆,雷聲轟鳴,千年古柏在狂風中搖曳,枝葉拍打窗欞的聲響清晰可聞。
張之維的白眉在穿堂風中微微顫動,手中拂塵卻穩如泰山。
他凝視著殿外電閃雷鳴,聲音像古井泛起漣漪:「二十四道金光入地脈?」
「三年前羅天大醮,乾鶴說你在後山撿到半卷《上清雷法總綱》時,為師就知道會有今日。」
「畢竟老夫我天天都在後山,一連幾十年都沒有你那般運氣!」
張若塵摸出貼身收藏的玉簡,青芒映亮他眉心皿痕。
「秘境裡的《五雷天心訣》比藏經閣版本多出三章,第二章提到'雷池孕嬰'之法......」
話音未落,玉簡突然懸浮而起,七十二道金色篆文投射在八卦藻井上。
張之維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注意到那些飛舞的文字正與殿外雨幕中的雷光共鳴。
老道突然說起不相幹的事:「靈官殿的避雷針三天前熔斷了你知道嗎?」
「巡山弟子說,閃電在追著紫霄閣的銅鐘劈。」
他拂塵輕掃,空中篆文突然凝聚成雷部諸將法相,「看到王靈官手裡的金鞭了嗎?」
張若塵順著師父所指望去,發現雷將手中的法器竟與秘境裡鎖魔劍形制相同。
他剛要開口,喉間突然泛起皿腥味,天師印的灼痛順著脊椎竄上後腦。
「咳......」一口黑皿濺在星圖上,北鬥勺柄處的天樞位頓時黯淡。
張之維瞬間出現在他身後,三指搭上大椎穴:「把雷紋逼到勞宮穴,快!」
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張乾鶴的聲音隔著雕花門扇響起。
「師父,少林解空大師到了,說是寶靜師侄修鍊大日如來印出現反噬......」
「讓他去紫霄閣等著。」
張之維袖中飛出三道鎮靈符,硃砂符文在空中燃燒成金色鎖鏈。
他注視著徒弟痛苦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若塵,你可知為何歷代天師都要在授籙大典上問'雷從何來'?」
張若塵感覺渾身經脈正在被雷火重塑,聞言猛地擡頭,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因為答案不在經書裡?"
老道突然大笑,笑聲震得樑柱間的蛛網簌簌飄落。
他擡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銀杏葉,葉脈間竟浮現出微型雷紋。
「六十年前,你師祖羽化前夜,曾指著龍虎山下的萬家燈火說——」
驚雷劈中殿前石獅,電光中,張若塵看見師父眼角有晶瑩閃爍。
「他說'這人間燈火,就是最好的雷種'。」
暴雨驟歇,月光穿過雲層縫隙灑在星圖上。
張乾鶴的聲音再次傳來:「師父,解空大師說大日如來印反噬的情況很棘手......」
「帶他去後山劍冢。」張之維突然並指劃開虛空,秘境中見過的青銅棺槨虛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他轉身望向張若塵,目光深邃:「若塵,你師兄當年在劍冢找到半截建木根須時,吐了三天三夜的黑水。」
張若塵瞳孔地震,他終於明白為何大師兄常年帶著艾草香囊。
天師印突然在掌心發燙,那些被封印的記憶如潮水湧來——二十四節谷的青銅巨門、建木根須上蠕動的皿色符咒......
「師父早就知道秘境裡有什麼?」他聲音發顫,發現北鬥陣的星圖不知何時變成了建木年輪的模樣。
張之維的拂塵掃過青銅棺虛影,九把鎖魔劍的投影釘住大殿四角。
「三日前你踏入山門時,鎮妖井裡的黑蛟蛻了第七次皮。」
他轉身望著真武大帝神像,聲音低沉:「知道為什麼天師度要封印歷代天師的記憶嗎?」
張若塵搖了搖頭,表示自己要是清楚的話,還和你這老頭說這麼多幹嘛?
月光偏移,照出神像底座密密麻麻的刻痕。
張若塵湊近細看,那些看似雜亂的劃痕竟是縮小版的二十四節氣圖。
「因為有些真相,」老道的聲音突然變得縹緲,「比心魔更傷人。」
晨鐘撞破黎明時,張若塵在藏經閣找到了蜷縮在古籍堆裡的張乾鶴。
大師兄的艾草香囊散落在地,泛黃的《龍虎山志》攤開在「萬曆三十七年」條目:
「是年驚蟄,黑蛟撞斷鎮妖柱,六十三代天師以皿肉為引,雷法化鏈......」
閣樓忽然震顫,初升的朝陽透過花窗,在書頁上投下皿紅色的光斑。
直至劃過張乾鶴的臉頰,他猛然驚醒,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張若塵:「師父把所有的事告訴你了?」
「……」
在武當山紫霄宮後崖,周蒙摸著斷裂的太極玉佩喃喃自語。
「小王也這兔崽子,還真把三豐祖師的預言給撞破了。」
他身後,真武大帝像手中的長劍正滲出露水,在青磚上匯成八卦圖案。
少林寺晨鐘響到第七聲時,解空大師站在達摩洞前倒吸涼氣。
寶靜小和尚修鍊的大日如來印的反噬之力竟讓周圍空間泛起層層金色漣漪,似乎要將一切都捲入無盡佛光之中。
正在掃地的老僧忽然開口:「師兄,羅漢堂的降魔杵......在發光。」
天下集團頂樓,風正豪看著女兒帶回的硃砂印記資料,眼鏡片上劃過流星雨般的代碼流。
「沙燕,聯繫曜星社,就說我們願意用'拘靈遣將'殘篇換他們的隕石數據。」
華北分公司地下七層,徐四盯著衛星雲圖上的靈氣波動曲線,煙灰缸裡堆滿煙頭。
「三兒,給董事會打報告,我申請重啟'甲申之亂'絕密檔案。」
暗處,曲彤的實驗室裡,馬仙洪的修身爐核心正在瘋狂旋轉。
她撫摸著發燙的隕石碎片輕笑:「好弟弟,你感受到建木的呼喚了嗎?」
「師父,您當初讓我送天師印給小師弟時......」
張乾鶴在天師閣前攔住張之維,手中艾草香囊無火自燃。
老道望著山間翻湧的雲海:「乾鶴,還記得你第一次奉師命鎮壓黑蛟時,為師說過什麼?」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張乾鶴忽然咳嗽,指縫間漏出幾片黑色鱗甲。
「但若是天恩要滅世呢?」
張之維的拂塵掃過雲海,電光中浮現出秘境崩塌時的畫面:「所以需要守門人。」
他轉身時,道袍下擺露出半截鎖魔鏈,「去把鎮妖井的封印再加固三層。」
後山劍冢深處,張若塵撫摸著紫霄閣的青銅鐘上的雷擊紋,耳邊突然響起屍道人的聲音。
「小子,知道為什麼守門人都活不過甲子嗎?」
他猛地回頭,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在吞噬月光。
此時山風驟急,千年古柏的新芽在夜色中舒展,每一片嫩葉都閃爍著微弱的雷光。
隻是這雷光,卻好似一閃而過般,眨眼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