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
「四哥。」她又喊了他一聲,聲音變得很低,「不行,我不行!四哥,求你!」
身上的陸天擎動作似乎一頓。
黎淺依稀察覺得到,連忙又低聲道:「四哥,回去……回去再說好不好?求你……」
她從未這樣低聲下氣地說過話,即便是在他面前刻意地乖巧柔順,也沒有說出過「求你」兩個字。
大約十秒的沉寂之後,陸天擎扶著黎淺坐起了身。
黎淺心頭一松,卻沒有立刻遠離陸天擎,反而異常配合地靠進了他懷中,將臉緊貼在他的兇膛,一隻手輕輕捏著他的手,低聲道:「四哥,謝謝你——」
謝謝麼?陸天擎放下車窗來,讓夜裡清涼的風灌入車內。他低頭,看著黎淺貼在他兇前的發心,沒有說話。
四十分鐘後,車子平穩地在別墅門前停了下來,黎淺這才從陸天擎懷中直起身子來,看著他微微一笑,隻低聲道:「在外面跑了一天,我先上去洗個澡。」
說完她就推門下了車,也不管身後的陸天擎,幾乎是小跑著回到了別墅裡。
回到卧室,黎淺第一件事就是去梳妝台那裡拿葯。
早上吃過葯之後,裡面好像就隻有三片了,過了今晚,必須儘快問宋衍再拿一些才行。
黎淺一面想著,一面打開抽屜,手已經下意識地伸向放藥瓶的角落時,才赫然看見那裡什麼都沒有。
黎淺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抖了抖。
怎麼可能沒有?
她怔忡了片刻,很快在抽屜裡翻找了一通,隨後又打開梳妝台的其他抽屜看了看。
沒有,真的沒有。
雖然這樣的結果似乎很難讓人相信,可是黎淺還是很快就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她平常都是把葯放在這裡,所以不可能是她自己忘了或是弄丟了。家裡除了來做家政的工人不會再有其他人來,可是來打掃房間的也不可能單單碰她的葯。
那麼——
黎淺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頭看向了房間門口。
陸天擎修長的身影很快出現在房間門口,他走進來,直接坐在沙發裡給自己點了支煙,這才漫不經心地瞥了黎淺一眼,「不是說要先洗澡?」
黎淺與他對視片刻,緩緩勾了勾唇角,這才起身走進了浴室。
洗一個澡能用多長時間?黎淺不僅洗了澡,還洗了頭,再吹乾頭髮,也不過一個半小時。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竟隱隱是有些發白的。
黎淺安靜了片刻,忽然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逃避隱藏?面前兩條路,如果繼續迴避便要受罪,那還不如攤開來說。
想到這裡,黎淺拍了拍自己的臉,舒了口氣之後,轉身走出了浴室。
回到卧室裡,陸天擎仍舊是坐在沙發裡,指間仍夾著香煙,神情波瀾不興地看著電視機裡播放的新聞。
黎淺看了一眼他坐在那裡的身影,緩緩走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輕輕喊了他一聲:「四哥。」
陸天擎關掉電視,滅掉手裡的香煙,這才看向她,「準備好了?」
黎淺靜靜地與他對視著,片刻之後,陸天擎伸出手來將她的長發別到耳後,隨後捏著她的耳垂,輕輕揉了揉。
「四哥。」黎淺又喊了他一聲,隨後才擡起手來,握住他的手,緩緩開口,「你知道,我不行的。」
她聲音平緩無波,似乎隻是在訴說最平常的事,隻是到底還是帶了一絲無奈與歉疚。
對自己的無奈,對他的歉疚。
陸天擎沒有說話,安靜片刻之後,他還是伸出手來,將她抱進了自己懷中,手探入了她的睡袍。
黎淺身子瞬間就又僵硬起來,隻是這一次,她沒有再想方設法逃避,而是強忍著,將自己最真實的反應表現在他面前。
陸天擎的手兀自興奮作浪,她眼眸之中卻依舊一片風平浪靜。
他靜靜地觀察了她的反應很久,卻依舊沒有收回手,可是再怎麼輕撫慢撚,她的反應似乎也沒有絲毫變化。
「是對著我不行,還是對著所有人都不行?」
她安靜片刻,緩緩搖了搖頭,垂眸道:「是我的原因。」
陸天擎聽了,卻又緩緩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黎淺擡眸與他對視片刻,終究決定繼續坦誠,「跟霍庭初在一起的時候發現的。」
他隱藏起來的手指驟然按壓,黎淺疼得蹙了蹙眉,卻沒有發出聲音,隻聽他又問:「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吃藥?」
黎淺搖了搖頭,好一會兒才又笑了起來,往他肩頭靠了靠,才又低聲道:「他志不在此,見我不習慣與他親近,也就算了。」
陸天擎轉過頭,目光落在她依舊有些蒼白的側臉上。
她察覺到他的視線,才又轉過頭來與他對視,目光盈盈,卻並無任何哀涼之感。
「那麼到了我這裡,便知道用藥了?」他又沉沉問道。
黎淺沉默片刻,才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總該有一些付出——」
陸天擎卻忽然就將她放倒在沙發裡,隨後傾身壓了下來,拉開黎淺腰間細帶,眸色晦暗地看著她,「幾顆葯……這付出未免也太廉價了一些。」
黎淺察覺到他的動作,身體控制不住地又僵硬了幾分。
可是沒得迴避。
既然話已經攤開來說,他卻依舊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可見是存心想要坦誠一試。
黎淺暗暗咬了牙,緩緩閉上了眼睛。
反正也不是沒有過,既然他想試,那便儘管試個夠好了。
陸天擎終於鬆開她的時候,黎淺才緩緩睜開眼來,背上涼涼的,已經是鋪了一層冷汗。
她並不舒服,甚至察覺到疼痛,可是卻仍舊躺在那裡,安安靜靜地注視著那個坐起身來抽煙的男人。
好一會兒,黎淺才又開口:「四哥……往後,我還是吃藥吧。」
陸天擎聞言,嘴角極其不明顯地勾了勾,眸光卻依舊是清涼冷淡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作為陸太太,你不覺得你這樣實在是太不投入了嗎?」
黎淺微微一怔。
「靠幾顆葯就履行了夫妻義務,這陸太太的位置未免太好坐了一些。」陸天擎語氣依舊極淡,「黎淺,我尊重你陸太太的身份,你卻似乎不夠重視。」
黎淺靜靜地看著他,許久之後,終於是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他給了她陸太太的身份和地位,而她也應該有與之相對應要履行的義務……每次都靠幾顆葯來應付,似乎的確太不夠誠意。
她緩緩坐起身來,靠在他身後一些的位置,垂眸靜思。
的確,像他這樣年紀的男人,怎麼會沒有需求,而她卻妄想將盡量迴避,抑或是將他推給別的女人。
可是他剛才說,他尊重她陸太太的身份。
黎淺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是心頭到底還是有所觸動。
的確,如果不是因為他尊重她作為妻子的身份,在這樣不愉快的夫妻生活之中,他大可以早就將她拋之腦後,盡情在外尋歡。
可是他沒有。
譬如那個叫蘇凡的女秘書,在陸天擎第一次因為這件事情而觸怒的時候出現,可是陸天擎卻還是守住了底線,儘管未必完全是因為她。
又譬如蔣程程,那個黎淺隻是聽說過,還沒見過的女人,那個傳說中陸天擎曾經喜歡到極緻的女人。換做是別的男人會怎樣,黎淺並不知道,可是陸天擎她是知道的,因為他幾乎每天晚上都睡在她身旁。
他的確是很尊重她的身份,相對而言,她的確做得太不夠。
想到這裡,黎淺眸光微微閃了閃,隨後才低聲道:「我知道四哥的意思了。我會儘力……儘力改變目前的現狀……隻是,恐怕要請四哥給我點時間……」
陸天擎剛好抽完一支煙,聞言沒有回答,起身徑直走進了浴室。
剩下黎淺獨自在那裡坐了許久,腦子裡時而清明,時而混沌。
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不在她的預期之中,可是到底坦誠了一些東西,讓她放鬆了不少。
然而過了今晚,往後會怎麼樣,她卻幾乎無法想見。
現如今她頂著陸太太的身份,自然要履行陸太太該履行的義務。
可是到了明年,她不再是陸太太的時候,事情會往什麼樣的方向發展?
她恍惚渾噩,始終無法想出確切的未來,終究是不欲再想,起身回到床邊,拉開被子躺下,安安靜靜地準備入睡。
不一會兒陸天擎從浴室裡出來回到床上,黎淺本不欲理會,卻忽然又想起他說的話,這才又睜開眼睛來,轉頭看向他,微笑著說了句「晚安」,又在他唇角輕吻了一下,這才重新躺下,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一覺醒來,似乎整個世界都有所改變。
晨起的陸天擎臉色向來不怎麼好看,黎淺也總是會在每天早上小緊張一通,無事發生就是虛驚一場,有事發生……那就是心驚肉跳手忙腳亂。
可是這天早上起來,她第一次沒有了這種緊張的感覺。
因為陸天擎已經清楚知道了那件事,對黎淺而言,怕他察覺的顧慮已經可以完全拋諸腦後,而他既然已經知道她無法適應,短時間內肯定也不會再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