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顏神色一怔，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車廂裡氣氛有些凝固，片刻後，許落顏很平靜地開口：「你是在同情我，還是同情我媽媽？」

　　周伽南轉過身，雙目沉沉地盯著她，片刻後剛要回答，許落顏便搶先道：「你猶豫了，說明你心裡並不想結婚。」

　　「顏顏，我……」

　　「時間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謝謝你送我回來。」許落顏不想聽他任何解釋，丟下這話，轉身下車。

　　周伽南見她心意如此堅決，突然有些慌，連忙追下車。

　　「顏顏……許落顏！」

　　他一邊喊，許落顏一邊加快步伐。

　　這一刻周伽南也不知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就覺得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如此忽略他，忽略到讓他覺得自己一文不值！

　　他不甘心，不服氣，加上這幾個月來兩人間停滯不前的狀態，讓他在瞬間上頭，本能地覺得今晚必須有個交代。

　　到底是複合，還是決裂，都要有個交代。

　　於是他拔腿追上去，搶在門禁關上之前，闖進了樓棟。

　　許落顏剛進電梯，忽聽身後急促的腳步聲。

　　她後頸一涼下意識回頭，就聽「咚」的一聲，周伽南用腳插在即將合上的電梯門間，逼迫電梯重新打開。

　　「你瘋了！這樣多危險不知道嗎！」許落顏嚇得心臟一蹦，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

　　周伽南充耳不聞，等電梯門打開後進入轎廂。

　　幸好夜已深，人少，電梯裡隻有他們兩個。

　　狹小的空間突然氣氛凝滯，許落顏瞪著他，還想罵人，但接觸到他過於深沉濃郁的眼眸時，她忽地嗓子眼卡住，發不出聲音了。

　　周伽南微喘，但不是運動累的，而是被眼前女人氣的。

　　「許落顏，你今晚必須給我一個說法！」周伽南開口，氣勢強硬。

　　許落顏心頭一縮，避開他的目光，「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好，那我說得更清楚些。」周伽南受夠了這幾個月的憋屈，直接把話挑明，「是徹底分手，還是和好如初，你今晚必須給我個準話。」

　　許落顏眼睫輕顫，垂落的手也微微抖動了下。

　　是分手還是和好，這個問題同樣困擾了她幾個月。

　　她沒有答案，隻能像鴕鳥一般迴避，不去想這個問題。

　　至少這樣藕斷絲連著，偶爾還能見到他，跟朋友一般坐下來吃吃飯，好過徹底分手後再也見不到他。

　　所以，她不願主動把話說絕。

　　可和好又能怎？

　　周伽南是不婚主義，而她……其實心裡還是渴望有個家的。

　　尤其是想著最愛她的媽媽即將離開人世，她一時間甚至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她想要有個家，讓她飄飄蕩蕩猶如浮萍一般的人生，能有個紮根處，有個落腳點。

　　但她又不想以此逼迫周伽南，不想強人所難。

　　所以她隻能迴避，就這樣模稜兩可地僵持著。

　　可現在周伽南讓她必須做出選擇。

　　要麼分，要麼和。

　　電梯轎廂持續靜默，因為剛才事發突然，他們倆都忘了按樓層，導緻電梯停在一樓未動。

　　可突然電梯運行起來，向上而行，估計是樓上某層有住戶按鍵了。

　　電梯一動，氣氛也鬆動了。

　　許落顏抿了抿唇，吞咽了下，身體往後挪了步。

　　很快，電梯到了8樓停下，轎門打開，果然有兩人走進來。

　　那兩人看到他們明顯有些吃驚。

　　周伽南皺了皺眉，這會兒才回過神來，擡手按下三樓。

　　幾秒後，電梯門打開，周伽南一把抓住許落顏的手，將她帶出電梯。

　　可是到了家門口，許落顏掙脫開他的束縛。

　　「不早了，你回去吧，而且你車沒停到車位上，會擋道。」許落顏垂下眼睫，沒看他，低聲說道。

　　「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必須要你一個說法。」周伽南伸手，直接將她攬入懷裡，然後硬推兩步到了門口，「拿鑰匙，開門。」

　　許落顏無聲反抗，他索性一把奪過包包，從裡面翻出鑰匙開門。

　　「你土匪啊！」

　　「反正我不是什麼好人。」

　　周伽南進屋，將鑰匙扔在玄關，又伸手將她一把拽進來，同時關門。

　　到了密閉空間，許落顏突然有了危機感，緊張地瞪著他，「周伽南，你不許亂來！」

　　「呵呵，」周伽南氣笑了，「我幾時說過我要亂來？」

　　「……」

　　「還是，你心裡其實盼著我亂來？」

　　「胡說！」許落顏臉頰爆紅，反駁很快。

　　周伽南看著她的反應，想著這幾個月她對待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覺得還是現在的她更有意思，更讓他歡喜。

　　「許落顏……」他忽而面色溫和下來，上前一步。

　　許落顏嚇得本能後退，可是玄關處就巴掌大的地盤，她一退後背就撞到牆了，頓時說話都結巴，「你……你離我遠點！」

　　周伽南偏不聽，故意再往前一步，將她整個背部擠壓的緊緊貼著牆壁。

　　然後，他擡手按在許落顏頭頂上方的牆面上。

　　很霸氣，佔有慾很旺盛的肢體動作。

　　許落顏脖頸一僵，臉頰轉過去，大氣都不敢喘。

　　「顏顏……你還愛著我，當我看不出嗎？你若是真的不愛我了，又或是痛恨我，肯定早就跟我一刀兩斷，再也不見了。」

　　「沒有……我不會那樣對你，拋開情侶關係，你還是我的恩人，我會一輩子記得你的恩情。」

　　許落顏依然撇開頭，依然克制著呼吸，哆哆嗦嗦地解釋。

　　「恩人？」周伽南另一手捏住她下巴，逼她轉過頭來，「那你就是這樣對待恩人的？」

　　「我對你夠好了。」

　　「那你還跟我提分手？我哪裡惹你不開心了，你毫無徵兆地提分手，轉頭就要去嫁給別人。」

　　「周伽南，你知道原因的，何必多此一問。」許落顏被他的手捏著下巴，被迫隻能跟他正面相對，索性也把話攤開，「我想結婚，但你是不婚主義，我沒必要為難你。」

　　「你倒是很善解人意，很會為我著想。」他嘲諷地道。

　　許落顏抿唇，不語。

　　「可你是不是也應該問一聲，起碼要等我拒絕之後，再提分手吧？」

　　但她壓根沒提，單方面替他回答，替他做出選擇。

　　「我都知道你是不婚主義了，幹嘛還要自討沒趣？成年人給彼此留點體面，這是基本教養。」許落顏漸漸鎮定下來，理智上線，說話也順暢許多。

　　周伽南卻搖搖頭，「你能這麼理智果斷，讓我懷疑你是不是根本不愛我，你不會從頭到尾都在耍我，騙我為你花錢吧？」

　　「沒有！我當然愛你，我就是愛你才不想讓你為難！」許落顏脫口而出。

　　而周伽南聽到這回答，覺得鬱悶了幾個月的心情，突然明媚有光了。

　　「你愛我，愛到寧願自己受苦，都不想我為難半分？」他溫柔下來，捏著許落顏的那隻手緩緩上移，用指尖輕觸著女人的臉。

　　許落顏微微顫抖，感受著他越來越近的呼吸，心裡豎起防備。

　　她大概知道這人要幹什麼……

　　「周伽南，你別這樣，我們好好說話……唔！」

　　果然，她還沒來得及提醒完，情難自控的周伽南稍稍一歪頭，薄唇印上她柔軟卻倔強的唇瓣。

　　許落顏渾身抖得厲害。

　　而周伽南同樣好不到哪裡去。

　　撐在牆上的那隻手落下，緊緊環住她的腰身，將她的後背從牆面剝離，把她的兇腔緊緊壓向自己。

　　許落顏起初還有些抗拒，身體緊繃著做無聲抗議，可隨著親吻不斷深入，熟悉的氣息將她的思緒帶回兩人甜蜜相愛的那段時光。

　　一瞬間，她所有的強撐與堅持都化為烏有，緊繃的脊樑也放鬆下來。

　　「顏顏……假如時光能夠倒流，回到那晚，你起碼應該問我一聲，聽聽我的回答——嗯？」

　　周伽南一邊親吻，一邊蠱惑她。

　　許落顏搖搖頭，「不用了，強扭的瓜不甜。」

　　「不一定，你試試才知道結果。」

　　「……」許落顏沒說話，眼眸睜開，盯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眼。

　　兩人唇瓣依然靠在一起，呼吸相聞。

　　周伽南笑著，又啄了她兩口，繼續輕哄蠱惑：「你確定還是要放過這個機會嗎？」

　　許落顏心跳加速，呼吸混亂。

　　他一再蠱惑自己去問那句話，其實已經是很明顯的暗示了。

　　可是……他真的想好了？

　　要跟她結婚？

　　不是同情，不是施捨，而是他發自內心的改變主意，想要結婚了？

　　「顏顏？」

　　「好……」許落顏回過神來，暗暗深呼吸壓住幾欲跳出嗓子眼的心臟，「周伽南，我想結婚，你願意嗎？」

　　「願意，我願意跟你結婚。」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許落顏雙目怔怔，濕淋淋的眼眸激動地閃爍著神采，抿唇又吞咽。

　　「周伽南……」她心裡很慌，但不再是患得患失的憂鬱，而是一點一點沸騰起來的喜悅，「你……你真的不用為了同情我而——」

　　「沒有，我是不想失去你。如果在結婚跟失去你之間必須二選一，那我選結婚。」

　　人總是要經歷過失去才會懂得珍惜。

　　如果沒有之前的分手，周伽南也不會這麼快認識到自己的內心，認識到這個女人對他有多與眾不同。

　　許落顏皺眉，又抿唇，一系列的面部小動作足以證明她現在心情有多複雜。

　　狂喜、幸福、激動，夾雜著酸澀、委屈、無助。

　　「周伽南……」她突然哭起來，眼淚說掉就掉，嗓音說啞就啞，「我這不是逼婚，我隻是……隻是……」

　　她隻是想讓媽媽走得心安，走得祥和。

　　「我懂，你不用解釋。」周伽南緊緊抱著她，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後腦勺，「你不讓阿姨擔心，不想讓她留有遺憾——雖然這樣來的婚姻看似有些不合理，但結婚這件事本就需要衝動，需要有個合適的契機。」

　　他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雙手捧著她的臉擦去淚水，溫柔地道：「也是這就是老天爺賜給我們的契機。」

　　否則，沒有這件事推波助瀾，他們還真可能走不到一塊兒。

　　「你真這麼想？你不會後悔嗎？」許落顏追問。

　　「我——」周伽南正要解釋，突然樓下傳來急促的鳴笛聲。

　　兩人一驚，許落顏嚇了一跳說：「肯定是你的車擋著路了！」

　　周伽南也知道，無奈的一聲嘆息，「我先下去把車停好。」

　　「不用了吧，這麼晚了，你先回去，有什麼事我們明。」許落顏心情有些亂，想要一個人靜靜，好好思索下，所以想讓他走人。

　　可周伽南怎麼肯走？

　　他推開門後又反身回來拽走鑰匙，叮囑了句：「我馬上上來！」

　　許落顏：「……」

　　他太精了！

　　居然怕她不開門，把鑰匙都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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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鐘後，周伽南重新回來。

　　許落顏在燒水，見他走進客廳，她從廚房出來，順手從冰箱拿了一瓶水遞給他。

　　周伽南接過，擰開瓶蓋仰頭就灌。

　　許落顏看著他喝水的動作，喉結一滾一滾地，莫名的不好意思，默默撇開視線。

　　喝完水，周伽南剛低下頭，便看向她問：「要不要今晚就把結婚的細節敲定？」

　　「啊？」許落顏吃了一驚，「你……要這麼急？」

　　「不是你著急嗎？」周伽南放下水，走上前又將她抱進懷裡，「阿姨身體不太好了，最多也就半年光景，我是想……如果我們動作快點，沒準兒還能讓她見到你懷孕的樣子。」

　　「懷孕？！」許落顏再次吃驚！

　　她盯著周伽南，像是看怪物一樣。

　　從不婚主義，到突然要結婚，要懷孕——這變化未免太大了！

　　太嚇人了！

　　「嗯，」周伽南點點頭，倒是很坦然，很平靜，「你看著你閨蜜家的雙胞胎，就沒有點心動？」

　　許落顏恍然大悟，「你是因為陸醫生有了兒子，你羨慕了？」

　　「算是吧，看不慣他嘚瑟炫耀的樣子，不就是生孩子麼，誰還不會呢。」周伽南口氣酸溜溜。

　　許落顏前一秒還感動得熱淚盈眶，這一秒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莫名地成了生育工具。

　　她一把推開周伽南，不敢置信地問：「你該不會是因為你們男人那奇奇怪怪的勝負欲，想趕緊生孩子，才突然想跟我結婚吧？」

　　「你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因為這麼荒唐的理由而改變我的婚戀觀？我隻是覺得結了婚就生孩子，是順理成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