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豬拱白菜
再有一個多月,就要秋闈,西院這邊的氣氛有些緊張。
都知道二公子讀書是頭等要緊事,二少夫人下令,一切都得緊著二公子,小半年過去,馬上就要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候。
東院的人眼巴巴等著看熱鬧,大家都想爭口氣一雪前恥!
不用敦促,身處輿論中心的池宴近來愈發刻苦,哪怕到了深夜,書房裡的燭光也徹夜長明。
沈棠寧推開半掩的門進去,池宴坐在書桌前,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他的一束頭髮被從懸樑上垂下來的繩索給綁住。
腦袋不自覺往下垂,頭皮扯得生疼,疼痛立時讓他齜牙咧嘴,勉強又恢復清醒,如此往複。
沈棠寧最初還不解他此舉何意,池宴說這叫懸樑刺股,然而刺股太疼他下不去手,隻能做到懸樑這一步。
池宴迷糊睜開眼,冷不丁看到面前的沈棠寧,有些驚訝。
她想必是已經沐浴過,穿著一身白色裙衫,青絲半束,再無半點裝飾,裊裊婷婷往那兒一站,有種出塵的風姿。
他打了個哈欠重新坐直身子,眉眼惺忪看了眼外面天色:「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你不也沒睡?」沈棠寧瞥見池宴眼下的青黑,不由反思自己對他的要求是不是過於嚴苛?
她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溫聲道:「這麼晚了,夫君去歇著吧。」
池宴揉了揉額角,眉頭皺了皺,自顧自的嘀咕:「你先睡,我這還有點沒看完呢。」
搖曳的燭光將他的眉眼映襯得溫和明亮,他不自覺抿著唇,朦朧竟有幾分稚氣未消的少年情態。
說起來,他今年也才二十。
沈棠寧心軟了軟,上前兩步拉住他的手,語氣柔和:「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要是把身子熬垮了,那可是得不償失。」
池宴這會兒腦子有些遲鈍,愣愣地任由沈棠寧將他牽起,亦步亦趨走出了書房。
八兩坐在門口靠著柱子打瞌睡,也不知夢到了什麼,時不時咂吧咂吧嘴,聽見動靜一個激靈擡頭望去。
隻見自家二公子人高馬大的個子,乖巧地被二少夫人牽著走在後頭,他俊朗的臉上還透著點茫然,與平日那渾不吝的模樣相去甚遠。
八兩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緩緩張大了嘴:「……」
完了,公子讀書把腦子讀傻了!
被廊廡下的風一吹,池宴混沌的大腦便清醒了許多,掌心柔軟溫熱的觸感第一時間搶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面上一熱,思路在「天吶她的手怎麼這麼軟」和「可惡!她怎麼招呼都不打就拉我的手」中飛速跳躍,臉色那叫一個變幻莫測。
身後傳來點動靜,池宴下意識扭頭望去,就見八兩正傻眼地擡著頭,一臉憂鬱望著他,眼神彷彿看見了大型豬拱白菜現場一樣。
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是那頭豬。
池宴默了默,莫名有幾分惱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無聲比了個口型,言簡意賅:
滾。
八兩傷心且幽怨地滾了。
哈哈哈太好了!
他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進了卧房,沈棠寧回過頭來,池宴沒來由地心虛,手忙腳亂把手抽了回來,裝作一副鎮定的模樣:「哎,手怎麼出汗了?」
他裝模作樣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兩下,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多少有點欲蓋彌彰。
顯得他沒見過世面一樣!
剛鼓起的勇氣在沈棠寧略顯玩味的目光下,瞬間一洩。
好吧,他就是沒見過世面。
「我讓雪青打了熱水,夫君先去盥洗。」她主動給了台階,池宴馬不停蹄地下了。
太丟人了!
沈棠寧不會偷偷笑話他吧?
將濕潤的巾帕鋪在臉上,池宴自閉了會兒,突然想起什麼,扯下帕子回過頭,語氣透著商量:「對了,過兩天季無涯唐旭他們邀我出去聚一聚,之前他們約了我好幾次我都沒同意,他們都有意見了。」
生怕沈棠寧不同意,他謹慎地保證,「就是單純一起吃個飯,不幹別的!」
沈棠寧擡起眼看過來,嘴角微勾:「腿長在夫君身上,我還能攔著你不成?」
池宴總疑心她是在陰陽他,豈有此理,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懼內呢?
將帕子扔回盆裡,他氣勢洶洶走上前,俯身仔細打量沈棠寧的表情,語氣慫了慫:「你不生氣?咱說好了,可不許偷偷向爹娘告狀!」
沈棠寧有些好笑,容顏般般入畫,眉眼稍稍一彎:「我生什麼氣?夫君近來這樣刻苦,是該出去好好放鬆一下,玩得開心,娘若問起來,我幫夫君周旋。」
說句實話,自打他肯刻苦用功讀書後,她從未限制過池宴出門,是他自己沒提。
池宴不提,她當然也不會主動問。
再者,他在家讀書這些日子,沈棠寧也極少出門,也算是變相地同舟共濟了。
池宴心弦一松,當即樂呵呵拍起了馬屁:「我就知道,夫人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沈棠寧笑吟吟望著他,娘說得沒錯,他果然還是孩子心性,開心不開心都寫在臉上。
也罷,他最近壓力著實有些大,她雖已儘力不讓下面那些流言蜚語傳到他耳朵裡,也明令禁止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科考的相關話題,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下面有的人私底下就池宴能不能中榜押起了注,沈棠寧當然不會縱容這種風氣,她逮著西院的下人懲治了番,可手到底伸不到東院去。
讓他出去放放風,放鬆一下緊繃的那根弦,不失為件好事。
她想到什麼,難免提點一句:「不過有一點,出門在外,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個道理,夫君不會不知。」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意味深長,「害人之心縱不可有,防人之心亦不可無。」
之前崑山玉的事不了了之,但沈棠寧卻並未放鬆警惕。
她觀池宴自己也不是毫無察覺,料想他也會多留個心眼。
池宴神色一怔,點了點頭:「夫人放心,我省得,不過是吃個飯,出不了岔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未想到,有人竟為他不惜大費周章,精心設了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