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

　　少女詫異的看她一眼：「我也沒說什麼啊，怎麼就被你拒絕了？」

　　「不死妖！」小花終於喊出她的名字。

　　少女恍然大悟：「原來是在叫我。」

　　她弄明白這是個誤會，又扭回頭去繼續欣賞台上的演奏。

　　大多數人都挺投入的。

　　就算是穿西裝打領帶戴著千萬手錶的大佬，也免不了一邊聊著生意場上的事，一邊分心去聽這激動人心的精彩演奏。

　　小花這會兒也一邊分心聽演奏，一邊緊張兮兮地把注意力全放在身邊這位少女身上。

　　按理說她大小也是個咖了，在娛樂圈混跡多年，也早就習慣了一些不需言明的規則，她不該如此緊張的。

　　但不死妖……是她從小就流著鼻涕揪著媽媽衣服哭著喊著要買的故事書的創造者，又是當今粉絲無數的真正的頂流，兩項結合之下，就很難讓她保持冷靜了。

　　她很想跟對方搭上話，但顯然少女這會兒正陶醉於演奏之中，沒有主動開口的想法。

　　於是躊躇半晌，小花勉強選了個還算自然的主題：「這歌聽起來……很莊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音樂會呢。」

　　「的確是音樂會級別的演奏——或者說是世界級的演奏，莊嚴也是很正確的形容，因為這本來就是一首慶祝戰爭勝利的曲子。」

　　葉空果然又回話了。

　　看來她對音樂很喜歡，還有可能很擅長！

　　「你，你對音樂也有涉獵啊？」小花緊張又莫名害羞地搓搓裙子，「你好厲害。」

　　「……」

　　葉空看她一眼，唔了一聲：「還好，隻是聽得多。」

　　說話間，演奏已經結束了。

　　但中場休息不過兩分鐘，便又開始了下一曲演奏。

　　才聽了個開頭，小花就仗著耳熟喜滋滋道：「啊！這首我聽過！」

　　「大多數人應該都聽過。」葉空說，「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隻是在這首曲子間隙裡，那始終追隨著演奏團的聚光燈，突然啪的一聲熄滅了。

　　曲調還在繼續，可燈光重新亮起，卻打在了另一個地方。

　　音樂那是舞台的入口。

　　一截長長的階梯。

　　踏著莊嚴神聖的旋律，一截沉重又精緻的手杖緩緩敲擊地面，優雅而又不失威嚴地，領著一個人登上去，走到了舞台中央。

　　嘈雜的人聲逐漸消失。

　　甚至演奏的聲音也經過處理而變低，變成了這個人隨光芒一起走來的背景音樂。

　　小花很不合時宜地想到一句吐槽：那個自帶BGM的男人！

　　但隨即她就拍散了這種略帶調侃意味的內心吐槽。

　　因為舞台上那個人可是真正具有實權和無數財富的上位者，無論從地位還是外形或氣場來看，他都能壓得住這種場面。

　　或者說，正因為是他，這畫面才會顯得如此震動人心——就像電影裡的高潮場面一樣，誰都知道他要裝逼了，可誰也都不得不激動得攥緊拳頭等待著接下來的一切。

　　「雖然很不願打擾大家欣賞歌舞欣賞演奏享受盛宴的樂趣，可畢竟是必須要走的流程，我這個老頭子也不得不厚著臉皮上來討人嫌了，還請諸位客人——尤其是年輕的客人們原諒——但，我保證，不會佔用你們太多時間的。」

　　樣貌尚算英俊，氣度成熟儒雅的中年男人，在聚光燈下手撫兇前，微微傾身對觀眾表示歉意。

　　可沒有人真的認為他需要原諒。

　　這隻是一個上位者接地氣的俏皮話，非常好聽——尤其是落入如今網路的主力軍，年輕人們的耳中，就尤其顯得好聽了。

　　無數人善意的笑起來，心想這大老闆真有網感，沒架子還長得帥，我喜歡。

　　本就是粉絲的人就更是笑嘻嘻，狂發彈幕。

　　-不許你說自己是老頭子！

　　-老闆想求原諒？那就給我offer

　　-給我兩萬再讓我做你秘書我就原諒你

　　……

　　現場也爆發了一陣善意的笑。

　　隨後，安靜下來。

　　因為溫氏集團新任董事長的就職演講，開始了。

　　先是感謝股東，感謝董事的信任，再是對集團現狀做一些概括總結。

　　一些常規流程，全是普通民眾聽不太懂的官方話。

　　但好在他音色不錯，語氣也到位，還不至於讓人昏昏欲睡。

　　更好在，很快，他就結束了官方話環節——「我其實從未想過我會走到這個位置，來擔上這份責任，眾所周知，我溫榮更擅長的一直都是幹一些沒人樂意乾的活兒，比如做義工，比如去鄉下去村子裡吃野味饅頭，看看那些沒人照顧的小孩和老人，再回到城市裡來找人要錢捐款……」

　　他一頓，臉上官方的笑漸漸淡了。

　　像是走心了。

　　於是台下便愈發靜默，鏡頭和鏡頭外的觀眾，也都不由得更加專註起來。

　　「我並不擅長在商場裡混，我也不是一個長袖善舞的人。」他說，「我的老婆曾經評價我，白得了個豪門少爺的身世，卻老愛幹著吃力不討好的活，將來死的時候遺囑多半都是遺產全部捐出去——我當時不否認，甚至覺得倒也沒什麼不好，因為我的孩子肉眼可見的爭氣，會有無限光明的未來，而我和我老婆都不是追求物質追求名利的人，我們認同人活一世就是為了體驗一遭，我們來過，愛過，養大了一個孩子，放走了一個孩子，然後再彼此牽著手走過老年，擁抱著下葬，就算不負此生——甚至可以說是過得猶如神仙。」

　　「那些，就是年輕的我，對於我一生的全部展望——那時我以為我是全世界最幸運最幸福的人。」

　　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微微仰著頭，聚光燈落在他臉上，那神情漸漸猶如一個正在對話上帝的神父。

　　他的聲音也變得飄飄茫茫：「可我那時沒想過，人生裡除了好的體驗，也會有壞的體驗——災難，失去，痛苦，煎熬——這些全部，也都是體驗，也都是活著。」

　　「我活著失去了我最愛的人，我活著看著我的夢想，我的願景，我對未來的一切期盼，都被命運粉碎。」

　　他低下頭來，緊緊抓著手杖，俯下沉入陰影裡的臉上，竟滑落了一滴淚。

　　-哦天哪，他是耶穌嗎？

　　-愛妻如命就會中年成神

　　-純愛戰神是這樣的

　　——彈幕犀利驚嘆。

　　現場客人也都投以同情而讚歎的眼神。

　　隻有一個人在笑。

　　小花正鼻子發酸地憋住了眼淚，卻因餘光裡一角無聲的弧度而悚然一驚。

　　她轉頭悄悄看去，在明明暗暗的光線交錯間，在無數人哀嘆惋惜的神情裡，她真的在笑。

　　無聲的，卻讓看見的人莫名能在心裡聽見她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臭傻逼！」

　　察覺到她的注視，少女轉頭看來，黑溜溜的眼珠裡帶著未散的笑意，和淺淡的詫異：「你看我幹什麼？他的表演還不夠好看嗎？」

　　小花：……

　　確定了，那的確是肆意嘲笑的表情。

　　可這不是她的準公公嗎？這樣真的好嗎？還有攝像機在拍呢！

　　小花暗自擔心著，趕緊收回視線，繼續去看台上的表演。

　　……奇怪，她怎麼也跟著說表演了？這位溫總分明非常動情，看起來投入了百分百的真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