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隨著短壕火勢的蔓延,又連成一片,原本退到近前的轒轀車,一時隻得停下。
「火龍!」一個城頭老裨將怒喊。
「火龍,火龍!」無數的守卒們,皆是如此放聲。
「快,運送守城輜重!沸水,金汁,還有滾木滾石,都一併送上來!」
搶得了時間,城下的民夫們,難得悲壯了一場,迅速將各種守城的物資,不斷搬上城頭。
天空上,狄戎人的投石,再度瘋狂地呼嘯起來。
恰有一顆砸在城內,扛著滾油罐盆的十幾民夫,一下子被砸成了肉醬。附近有年輕些的,嚇得嚎啕大哭,便要往後逃跑。
「不許退!」常霄轉身怒吼,「監軍營何在,誰退斬誰!士卒與民夫,都不許退!」
「山河有恙,壯士無生!」
「送物資!」
「守城,守城!」長長的老關城牆上,一個個身經百戰的裨將校尉,也紛紛穩住心神,指揮大軍守堅。
打起的火勢,雖然能暫時遏制,但要不了多久,火勢一盡,狄戎人便會先登而來。
但慶幸搶得了時間,隨著越來越多守城輜重的運送,城頭上漫天的士氣,一度又被鼓舞起來。
城外。
掛甲寶駒上,郝連戰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他料想不到,都這般的光景了,這些守城的中原人,居然還如此頑強。
「全攻上去!」
「無需再列方陣,全軍逼近城關,先登,破門,鑿牆,皆是大功,殺過去!」
「殺——」
蒼穹之下,黑乎乎的成片成片人影,如同漲潮一般湧了過來。
……
硝煙瀰漫甚遠。
遠在一個隱蔽的凹口地,披著金甲的常四郎,一樣看得清楚。再者說,還有不斷送來的情報,都在傾訴著老關的危急。
「主公,草原人瘋了,恐常將軍守不住……」在旁的全豹,臉色焦急地開口。
常四郎不答。若在此時,他暴露救關的話,原先定下的計劃,便會全盤作廢。而且在心底裡,他一直相信這位常氏的老家將,並非是庸才。這一輪的守關之勢,當能穩住。
當然,在先前時候,他已經收到西蜀的消息,駱峰山一帶,由於那位莊人小狗福的奇計,郝連戰已經分兵三萬,前去支援神鹿子。
雖與預期的有些出入,但不管如何,認真算起來的話,應當是分出了一支不小規模的人馬。
情報裡有,趙青雲二萬餘,神鹿子兩次增兵,也有了五六萬。換句話說,如今在老關之前的草原軍勢,隻剩十幾萬人。
「全豹,穩住,未到時候。」
「主公,那與西蜀約定的時間,等到何時?」
「攻堅不利,前軍盡損,士氣漸碎。全豹啊,你要知曉,這是一頭龐然大物,若想打死他,要用許多雙的拳頭才可以。」
全豹靜默,咬了咬牙,看去老關的方向。
……
「殺!」
常霄鬚髮皆張,整個人立在城頭,手裡的重長槍,將先登要攀上的兩個狄戎人,一下子掃飛出去。
未等喘上一口氣,他側過了頭。視角裡,循著蔓延的牆面,他已經看得清楚,數不清的城梯,正瘋狂地搭在城牆上。
雲梯車巨響的軲轆聲,也離得越來越近。
「推滾木!」
轟隆隆。
另一邊,一個北渝都尉狂吼,隻等麾下的幾十士卒,將五六根滾木推下,搭上城梯的上百草原人,一下子便砸得頭破皿流,往城壑摔了下去。
「滾油也潑下去!」
「射火矢——」
嗡——
潑過滾油的牆面上,一下子火勢燒了起來,連帶著那些要下先登的草原死士,不少人都跟著燒了起來,止不住地痛苦大喊,人與梯都倒了去。
「常霄,金汁,用金汁!」城下位置,披著一件金甲的常白柳,急得臉色發白。
見常霄未理會,居然跑過去跟著民夫一道,冒著弓箭投石與臭氣,將金湯罐子往城上送。
「主公不可犯險!」
「付延,你個貪生怕死的老匹夫,從現在起,我常白柳要打十個!」常白柳漲紅了臉,再不顧其他,醒目的金甲混入了民夫的長伍中。
另一邊的城頭,硝煙的瀰漫中,史松連連退後,不敢往前廝殺。提著刀,一時身子顫抖。直至在他的面前,有草原死士先登而上,一個被砍斷臂的士卒,單手提槍,從他眼前沖了過去,然後赴死。
「凡我中原兒郎,此時不守家衛國,更待何時!」
「啊!」
史松怔了怔,忽然怒目圓睜,約莫是頃刻間生出了虎膽,與諸多的士卒一道,也提刀死戰而上。
「剁死他們!」
他連劈幾刀,劈翻了數個先登的死士,剛要再揮刀怒劈——
嚓。
一柄彎刀穿透他的兇膛,史松咳著皿,神色帶著一絲不甘,「玩……玩大了。」
隻等說完,史松棄刀張臂,一時怒吼震天,惡狠狠地揪住捅他的人,齊齊從城頭翻了下去。
「恭送史松將軍!」
一個近些的校尉悲喊了聲,顧不得其他,繼續提刀死戰。
「後備第六營,準備登城!」城內的樓台上,一個北渝軍參聲音悲慟,打了令旗開口。
「登城,速速登城!」
千多人的後備守軍,取了武器,紛紛往城頭衝去。
「殺光草原狗!」
硝煙久久不絕,一個又一個赴死的北渝守卒,前仆後繼,開始填補守城的空缺。
「讓民夫將傷卒背下來!」
「軍參……上一營的人為了守住城頭,沒有傷卒,都死了。」
樓台上,軍參聲音破腔,但隻在片刻,又傳下了軍令。
「後備第七營,速速準備。」
……
「凡我中原兒郎……」
「山河有恙,壯士無生——」
城上與城下,無數道守卒的聲音,齊齊長吼起來,一時震碎了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