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命運交給旁人，總是不如握在自己掌心更好，不是嗎？」

　　沈綰梨的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

　　重活一世，她一直都清楚，自己最大的敵人不是沈念嬌和蕭瑾寧，也不是侯府那些前世辜負她的親人們，而是未來會一統四國的元靳。

　　元靳，大抵是真的氣運之子。

　　今生她幾次三番想要謀殺他，可卻都沒有成功。

　　她能改變所有人的結局，卻好像怎麼也改變不了元靳。

　　倘若元靳一如前世那般攻破燕京，狼煙再起，山河破碎之下，她也難逃一死。

　　燕國三位成年的皇子，蕭瑾寧和蕭瑋安都隻顧內鬥，為一己私利不顧蒼生塗炭，不堪大用，當今燕帝又非長壽之相，她隻在蕭韞玉身上看到了一線生機。

　　所以她才想要扶持蕭韞玉，讓他登基，與元靳抗衡，奪他帝命。

　　有前世的朝夕相處，她對蕭韞玉很了解，知道他心寄蒼生，並不像世人所見那般病弱無害，會是一位好皇帝。

　　但她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點，她對他有前世的了解與信任，可她於他來說隻有今生一世的交集。他們之間的聯盟其實是很薄弱的。

　　她不由握緊了腰間荷包裡藏著的鐘離商令。

　　前世她就已經吃過一個教訓了，將所有的權力交給旁人，到最後自己隻能是任人魚肉的結局。

　　沈綰梨回頭看向他，「可是，你怎會與旁人一樣？」

　　前世今生，蕭韞玉都是最值得她相信的人。

　　蕭韞玉卻是垂眸溫柔地看著她，「初初，不要將命運交給任何人，包括我。」

　　他不會傷害她，隻要他一息尚存，便會捨命護她安寧。

　　但是，若他不在了呢？

　　他幼年時便算過一卦，燕國滅亡乃是大勢所趨，自有天命之人一統四國。

　　他一度置身事外，如今因她入局，可是，逆天改命扭轉乾坤，是要付出代價的。

　　沈綰梨望著蕭韞玉微微出神，她看不太懂，但卻有些莫名的恐慌：「蕭珏，你是不是算到了什麼？」

　　蕭韞玉隻是笑著說：「初初，當我的皇後，你就能手握實權，做這燕國萬人之上的存在。如此，不僅我，就連整個燕國，便都會是你的後盾。」

　　當然，隻要她想，也可以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縱觀古今，女子想要手握大權，都要傍身皇家，如呂後，便是武皇那般人物，也是靠著當上了皇後，才有後來的親政和獨攬大權。

　　作為一個現代人，他不是沒想過推舉女官提高女子地位，但是在這樣的封建背景下，太難了。已經有人失敗過了。

　　他作為玄門門主，看透命軌，一向喜歡順勢而為，也不希望沈綰梨承擔太多的阻力。

　　什麼雖千萬人吾往矣，他隻要她走康莊大道。

　　沈綰梨心潮澎湃。

　　她骨子裡是有對權勢的渴望的。

　　「初初，你說得對。我如今勢單力薄，需要一門強有力的姻親，襄平侯府是最好的選擇，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願意幫我嗎？」

　　蕭韞玉看著她，輕聲詢問。

　　沈綰梨點頭：「本就是我將你拉入局中，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何況，她如今對他動心，也不想他與旁人聯姻。

　　燕國皇位必須是蕭珏的，而蕭珏，隻能是她的。

　　她輕聲說：「蕭珏，我想當你的皇後。」

　　「好。」

　　蕭韞玉羸弱清俊的面上浮現笑意。

　　……

　　柳淩霄身敗名裂又滿身臟污，被師煥雲派人趕出了桂園。

　　宋晚妝懷著身孕，師家的下人們倒沒像對柳淩霄那樣粗暴對她，但她沒有了之前的依仗，隻覺得在那些熟人們面前無地自容，自然也和柳淩霄一道離開了。

　　鬧劇結束後，桂園絲竹歌舞繼續，文人們都圍在一起鑒賞蕭韞玉帶來的蘭亭集序，還有懷珠詩社帶來的詩集。

　　沈綰梨和蕭韞玉兩人功成身退後，倒是在桂園中轉了幾圈。

　　兩人走了許久，在一處水榭闌幹邊停靠，看著池中錦鯉遊弋。

　　蕭韞玉讓暗衛弄來了一些魚料，沈綰梨就在水榭中往下撒魚料餵魚。

　　「柳淩霄那些詩文也不知是從何處得來的。原本我以為是懷珠詩社內有人在詩文尚未出版前將之外傳，但後來師煥雲和崔廷禮仔細排查了一番，都沒有發現誰與柳淩霄有接觸，而且那篇蘭亭集序，我也尚未寫給懷珠詩社。」

　　沈綰梨有些疑惑地偏頭看向蕭韞玉：「前世師父同我說過，那些詩文都不存於此間天地，那除你我之外，還會有旁人知曉那些詩文嗎？」

　　蕭韞玉想到了一個人，但很快便否決了她。

　　那人雖與他來自同一個地方，但她似乎並不懂那麼多詩文，隻是有著比這個時代更為先進的思想，不像是和他一個時代的，更像是某個思想啟蒙運動的期間的人。

　　而且，據他推測，那人比他來這個世界更早，從前不曾拿出那些詩文，如今上了年歲，自然也不會忽然拿出這些詩文，去幫柳淩霄那麼個不成氣候的廢物。

　　也許除卻他和那人，還有第三個穿越者。

　　蕭韞玉眸光微深，「此事我會調查。柳淩霄身後應該還有別人。」

　　「會有誰幫柳淩霄？」

　　沈綰梨餵魚的動作微頓，忽然想到了一人：「明遠大師可是還在宮中？」

　　蕭韞玉頷首，「太後和諸多宮妃皆信佛，明遠大師這些時日一直在宮中佛堂講法。」

　　沈綰梨眯了眯眼，自從當初柳氏鬼胎一事後，明遠大師便低調了下來，她還以為這老禿驢又回寶蘊山了，沒想到還一直蟄伏在燕京。

　　沈綰梨叮囑：「此人妖邪，殿下在宮中要多小心。我會想辦法讓人盯著他。」

　　她覺得蕭韞玉初入廟堂，沒有根基，在宮中應當也沒什麼眼線，所以打算藉助魏折山東廠的力量。

　　魏折山是宦官，經常在宮闈走動，又是燕帝的親信，讓他幫忙查明遠大師最合適不過了。

　　她和魏折山也打了不少交道，知道此人和她一樣是個見錢眼開的，隻要銀兩到位，就連燕帝的起居錄他都能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