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風箏
朱赫先是發獃,隨即拍手道:「月兒好身手!沒想到你的蹴鞠玩的這麼好!」
若迪快步走過來,拉過她的手上下打量著笑道:「月兒,月兒,你實在是個玩主,還有什麼你不會的麼?可羨慕死我啦!」
聽到玩主這個稱呼,如月也笑了:「您啊就別打趣我啦,都是些不正經的玩意兒,在家的時候可沒被母親哥哥說教。本想著裝回淑女的,結果好了,還是讓你給看出底細了。」如月動了動腳,暗道幸好今日沒穿花盆底。
若迪咯咯笑了,她接過如月帶過來的紙,「呦,可真漂亮呢,可得費工夫了,上回折的武士我把它改良了,待會兒折給你瞧。」
如月忍不住擡頭看若迪上方的天空,那裡漂移著縷縷的黑霧,從進來的時候她就看到了,似乎尋著切機會想要侵蝕這個瘦弱蒼白的女孩兒……
若迪好奇的也擡頭看看,問道:「月兒,你看什麼呢?」
如月忙搖頭道:「沒什麼,這麼好的天,妹妹出來曬曬太陽也挺好的。」
「可不是麼,今天的精神特別好,我好久都沒聞到日頭下暖洋洋的味道了。還是姐姐這裡好,什麼都能讓我做,真想輩子跟姐姐住呢。」
「在這裡,你想怎麼樣都好。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朱赫笑著走過來愛憐的摸摸妹子的頭髮,她潔白的手指上塗著艷色的豆蔻,襯著若迪枯黃的頭髮顯得很突兀。「月兒,今兒你跟若迪多玩會兒,待會兒午飯也就在我家用了。別急著回。」她笑盈盈的看向如月。
「嗯。好多日子沒見你了,你可不能隻待會兒就走呀。姐姐今日為了我高興,特地讓這些人給我表演踢球,你既然玩的這麼好,待會兒也教教我啊。」
若迪臉的期待,朱赫的臉上帶著意義不明的笑,如月隻能應了。
若迪真心喜歡著如月,她覺得如果自己有來生也要變成這樣的女孩兒,那麼健康有活力,自己想做的切她都能做到,雖不像朱赫姐姐那樣活的熱烈,但那股子逍遙自然卻是從沒見過的,就像現在她竟然能毫不推脫的換過衣服跟那幫小子踢起了球,不是毽子,是球啊!哪裡有女孩子玩這個!若迪目不轉睛的看著,倒是朱赫看得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的轉移了眼神看向門外。
如月在現世的時候便是球迷,也玩過陣子足球,好吧,現下這東西不叫足球,蹴鞠。回憶裡的國足是不堪回首的,幸好還有世界盃歐錦賽和意甲英超呢麼,跟著校隊練了陣子,家人覺得太野便不準她再玩了,所以如月的足球技法在她懂得眾多體育項目裡水平實屬般,除了還殘存了點當初的盤帶的功底,年多武術的學習可對她的幫助太大了,以至於在跟那些球童的較量中她竟能略勝眾人!還幫助自己的小隊進了兩個球。那些男孩兒覺得連個姑娘都勝不了面子便有些掛不住了,這動作就有些粗野,可沒想到不僅被避了過去,而且還實實的受了對方的暗著,那個痛啊!
時間將到,眼見就要勝了,忽有人叫道:「連個女人都贏不了,你們還真沒用!哥白養著你們啦!」
如月聽到這聲音便回過頭,隻見胤禎正笑嘻嘻的走過來,雙眼揶揄的看著自己。
「叔,你怎麼來了,這可是後院!」朱赫起身嗔怪道。
「怎麼了,以前我也常來後院姐怎麼不說呢。這會子家裡來客人了倒嫌我不守規矩了?這又不是宮裡那裡有那麼多規矩?規矩規矩煩死了!好不容易能玩,您啊就啥也別說啦。呃,對了……琅如月怎麼會在這裡?」
「不是給你說過嗎,月兒和若迪是好友,她來家裡玩也沒什麼吧。說起規矩,你可去貝勒府上了麼?」
胤禎皺著眉道:「怎能不去?額涅最討厭人不講規矩了,他是我親哥,既然開府了我自然要去的。不過這回就算了啊。你可別說漏嘴了。省的生出堆事兒。」
朱赫嘿嘿笑道:「我可沒那麼多嘴,再說了,我看你去不去倒也沒多大差別。啊,對了,你不是嫌他們不中用麼,那你可敢跟月兒比比?」
「有什麼不敢的?!」胤禎掃鬱悶,笑嘻嘻道:「爺們兒要是連個女的都贏不了實在該拿塊城牆磚撞死得了。不過可有什麼彩頭?」
朱赫還未說話。若迪就道:「爺,上回您不是說我那個懷錶好看麼。你要是贏了就拿去吧。」
胤禎揚揚眉,朱赫阻止道:「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從你姐夫那裡要來的,你就這麼給人啦?」
若迪道:「都給我了,您還計較呀。而且個是叔,個是月兒麼。誰得了都很好。」
朱赫搖頭苦笑道:「隨你好了。」
胤禎指著若迪道:「言為定。」說著他把袍子掖好,走到如月跟前,平視她道:「怎麼樣啊,敢不敢來局?」
如月無奈的看著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很疑惑這個胤禎怎麼就突然冒了出來?該不會又是偷溜出宮的吧?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打量了下他,胤禎今日穿著玄色便服,領袖處皆有寶藍色鑲邊,劍袖官靴。束腰戴佩,多日不見又長高了不少,如月看著對方這副欠扁的神色,暗中咬牙:這廝真是愛找麻煩!
「還望阿哥腳下留情。」
說著她將球拋給胤禎,「該你們開球了!」
炷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月很意外胤禎居然球技不俗,他打入了個球還助攻了個。她暗道若不是自己的腳下功夫靈活還真過不了他,而且為啥隻盯自己呢。隊裡還有個人呢!如月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打擊下這小子的囂張氣焰還是很有成就感的,這麼多阿哥裡也就這位能逗著玩呢,所以她真的沒留情,各種技法都用上了,香滅之時她助攻成功,他們小隊已球的優勢獲勝!若迪立即歡呼起來,如月也開心的跑過去跟若迪擁抱。
「太有趣啦!哈哈,哎呦,讓我看看這兒可有現成的城牆磚啊。磚沒有牆倒是很多呢,阿哥,您看合不合意?」若迪顯然和胤禎很熟,說話間也是半點沒留客氣。
如月接過流蘇遞過來的帕子擦著汗,又斜覷著去看胤禎,男孩兒竟沒生氣,反而怔怔的看著自己發獃,朱赫過去帶著打趣的神色道:「叔,輸了呦。」
胤禎像是被驚醒似地回過神來,他也斜覷著如月道:「這是本大爺讓她呢,好男不跟女鬥!免得她輸不起哭鼻子。話說回來好好個姑娘家這麼瘋,將來可怎麼得了!哪個男人要了她可不是日日要被氣到腦仁兒疼?」
後句他是小聲說的,可在場的人也都能聽到,如月暗自好笑,若迪卻不依了,她冷哼道:「我看月兒好的很!為什麼女子都得是個個文靜的隻會女紅針黹?咱們可是滿人,最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姐,你說是不是。」
朱赫看了眼悻悻的胤禎,笑道:「是呀是呀,月兒最好了是不?」
「嗯。」若迪說著把身上戴的懷錶取下遞給如月,「諾,給你。」
如月推辭道:「這表珍貴,我可不敢收,要不,重新送我個什麼吧。」
「你瞧不起我還是可憐我?」若迪不虞道:「我既然說了要送就必然要送的,這世道能拿錢買來的東西都不甚稀奇,不過就是塊懷錶!你是我好友,這點東西算什麼呢。」
胤禎道:「給你就拿上,還矯情什麼呢。」
如月見朱赫並不生氣,她隻好接過那懷錶道:「那好,我收下了。」
朱赫吩咐下人:「去給爺和琅格格拿披風來,瞧這頭的汗,仔細吹風受了涼。」
看球的和玩的都累了,如月想著胤禎是否就該離去了,未料他竟也跟著披著披風同他們坐在了處,朱赫竟也沒攆人,反倒叫那些球童退下,又讓丫鬟上茶。如月隻管和若迪說話,朱赫招呼著胤禎,她聽人對話原來這阿哥是同胤禩出的宮,同行的還有阿哥胤禟和阿哥胤俄,都是為給胤禩慶祝喬遷新居而來的,現下這人正在前廳敘話,他嫌無聊才進來玩的。
如月暗道原來這幾人此時就走的那麼近了,胤禩還真是不得了呢,娶了個好老婆,還能結交上這些人,現在他是在為自己蓄積力量呢,還是為胤褆拉人呢?明珠既然已經倒台,是不是說大皇子已然不得勢了,但始終在謀機而動?而胤禎真是那麼單純的因為母親不喜胤禛的原因沒有成為太子黨麼?真的理由是什麼呢?
如月分神聽著那邊的對話,心裡想著事兒便有些心不在焉,忽聽若迪道:「咦,貝勒府裡有人在放紙鳶呢!」
她這話說,大家都擡頭看去,果見青藍色的空中飛著隻菱形風箏,拖著條長尾巴,正顫顫的向上飛去。
「哎呦,這倒是奇了,不曉得是哪個在放。怕是貝勒不在家吧。」朱赫笑著道。
胤禎看了會兒道:「的確是奇了呢。今日哥確實不在家,去柏姜寺了。他沒在家裡人才敢放的吧。」
若迪訝然道:「貝勒這麼嚴厲?不過這紙鳶做的可不怎麼好,我記得開春那會兒姐夫給我送過隻燕子的紙鳶,特精巧,也飛得高。姐,咱們府裡有現成的麼?」
「這會兒哪裡有現成的,怎麼你又想玩這個了?」
「我也就是說,好久沒玩兒過了,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再玩呢。」她是笑著說的,可大家的心裡都不自在起來。
朱赫道:「不過是個紙鳶,又不是什麼稀罕物件,我這就讓人去買。你且等等。」
胤禎對如月道:「你不是做這些最能耐的麼,會做紙鳶嗎?」
若迪拍手道:「對呀,咱們這裡正好有紙,院子裡也種著竹子,讓人劈成細篾子也是極容易的。月兒手那麼巧定會做的吧。」
風箏如月真的還不怎麼會做,現世什麼東西都能買現成的,而且那會兒誰愛玩老土的風箏呢?今非昔比,在單調的清朝以往覺得無趣的都變的特別有趣了,再看看若迪期望的眼神和胤禎等著看自己出醜的表情,她隻能說:「我也沒怎麼做過,在家的時候見丫鬟們做著玩過,試試倒是可以的,不過……也可能飛不高。到時可別笑話我就是了,而且,要做的話,你們可都得幫忙!」
胤禎和若迪聽要自己動手做,這興頭都上來了,他們皆是人上人,誰也沒自己做過,這勁頭來,朱赫擋也擋不住,她隻能吩咐人下去弄竹篾讓丫鬟拿剪刀漿糊來,如月則從帶來的紙裡選了張薄厚適中的紅紙,她水平不夠隻等按著最簡單的來,她裁了個方形,手繪了張面譜,胤禎見她畫的居然是黑頭,便黑線的問道:「這是什麼呀,好歹你也畫個旦麼,女孩子家家的畫什麼包公。」
如月執筆看了他眼,微笑道:「爺男兒家家的原來喜歡旦角兒,我不怎麼看戲,性子又粗野,從不喜歡依依呀呀的角兒,隻喜歡銅錘花臉,大面正凈,瞧著過癮不是。要是爺不喜歡,您把崔鶯鶯畫上去?」
胤禎白了她眼道:「爺說句,你能掰掰出這麼多話,好好畫你的就是了。」
若迪掩嘴笑道:「爺可不喜歡鶯鶯,我聽說爺是喜歡孫猴子的。」
胤禎咳嗽聲,微紅著臉偷看了眼如月,見她隻是認真畫著畫兒,便理著著線道:「誰說的,我喜歡的可是任堂惠和趙子龍。」
若迪道:「反正都是打打鬧鬧的人兒不是?」
風箏終於做好了,這個繪著包龍圖的蝌蚪風箏初次放飛的時候頭就載了下來,如月調整了兩次後,又等亂頭風過了這才成功飛了起來,那風箏上還系了管竹笛,胤禎執著軲轆,向後退著放長了手裡的線,頓時尖銳的哨音響起,個人皆仰頭看著,淺藍的天上風箏獨飛,貝勒府裡的風箏此時早已沒了蹤跡,看了會兒隻聽若迪低聲吟誦道:
「碧落秋方靜,騰空力尚微。清風如可托,終共白雲飛。」
如月沒聽過這詩,隻覺說的很應景,便道:「好詩。」胤禎嗤的笑道:「寇平仲的詩自然是好詩。」
如月臉紅正要說話,卻看天上搖搖晃晃的又飛起了個風箏,正是方才的那個,她咦了聲和若迪互相看了眼,眼見那個風箏要飛過自己的了,胤禎蹙眉道:「誰呀,竟敢跟爺比。好啊,要比麼,那就比誰飛的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