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 寶珠
「那些人的輕功很好,很快就捉了袋子的知了。」
胤禛愣了下,他可沒想到如月會發現,如月見到他的表情,又想到那人發現自己的偷窺後的尷尬,她咯咯笑了,然後越笑越厲害。
「有那麼好笑嗎?」
如月咧著嘴點頭,隻露出雙笑盈盈的眼睛,突然她哎呀聲壓住了腹部,胤禛嚇了跳,「怎麼了?不舒服?」
如月表情奇怪的看著胤禛,胤禛更急,他剛回過頭想讓蘇培盛去叫太醫,就被如月拉住了手,「我沒事。」
如月引著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過了片刻胤禛的表情也變的古怪起來,他們互視著。從彼此的眼裡都看到了歡喜,如月忽然就湊過去吻了他的眼睛,「月兒。」接著他的唇也被輕輕吻了下。
「我很想說謝謝。」如月垂下眼眸低聲道,「可你定會不高興,嫌我這樣說。但是……我很慶幸。也很感激,能遇到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人有了孩子。不管怎麼樣,即使將來會有許多的變化。些無法預料和改變的情況我也不會後悔。胤禛,謝謝你。」
胤禛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這樣的不合規矩又想法奇怪的話。但是他的心在顫動,就像手上感觸到的胎動樣令人震撼,琅如月,他的月兒。胤禛隻覺得有什麼在心裡炸開了,又溢滿出來。讓他不能自己的去深深的吻她。兩隻有佛紋的手握在起,金色的光華之下是他們孕育的結晶。
養胎並不安逸。隨著身子的沉重頻繁起夜成了非常惱人的事,洗澡也變成了麻煩事,除了這些中秋過後如月就直在做夢,每次醒來都覺得很累。最後個月的時候連腳都腫了,玉煙每天都會給她按摩。就這樣終於到了臨產的時候。所有的準備都是經過胤禛審查的,他不想有任何意外,京裡的情況很嚴峻,胤禛還是放下手裡的事去了圓明園。在他來的時候如月的陣痛已經開始了,看到他來如月的心立刻穩了許多,陣疼痛過後他替如月擦去了汗,握緊她的手,「定沒問題的。文覺佔過蔔,是好卦。」
「生個孩子還要蔔卦?」如月笑了。
「他說是男孩。」胤禛低聲說,如月愣了愣,撲哧笑了,「我怎麼覺得是女兒呢?要是女兒你就不喜歡麼?」
「定是阿哥。」胤禛嚴肅的回答她,「如果是格格,我也會很疼她。」如月訝然之後就笑了,她感到又次陣痛開始了,不由的握緊了胤禛的手,她沒有吭聲強自忍著,「還是在外面等吧。」
穩婆在旁道,「格格快要生了,我們也得準備。」
如月對胤禛點點頭道:「我沒事的,你放心。」
生產的過程裡如月因為太痛短暫暈過去了好幾回,穩婆的經驗很老道,很快就用法子讓她轉醒,最後次的眩暈之後如月發覺魂靈脫離了身體,她並不很驚訝,在空中等著會發生什麼。如月見到穩婆在掐自己的人中,木桶裡的熱水在冒著白氣,剪刀襁褓都準備好了,往外看去,牆虛化掉了,她看到了焦急的胤禛在長廊裡來回走著,玉煙和邱娘也不時的望屋裡探看。
這時奇怪的聲音由遠而近,像雷鳴又像是金屬崩碎的聲音,大團金光飛快的來到院中,那裡面隱隱約約有什麼東西,隨著金光的消失如月看到隻氣勢雄壯的黑色麒麟,它的背後瑞氣千條,蹄下是彩祥雲,落到地上的花瓣又飛回到樹枝上,嬌艷欲滴的開放了。它好像看到了自己,巨大的眼裡閃動著如電的光和深深的悲憫,「是你,你怎麼來了?」她隻問了這句話就被強大的引力拽回到身體裡,她睜開眼看到穩婆流著汗的臉,「格格,你要撐住,不能再暈了,這個時候得用力,孩子待的久了隻怕會出事。」
如月咬著唇應了,房裡出了人什麼也沒有,她調整呼吸和反覆的用力持續了很久,不再有陣痛而是持續的痛,過了不知多久,她聽那穩婆急切道「快出來了!」如月深深吐了口氣,忽然看到那隻黑麒麟竟然在屋裡出現了,剛才還以為是做夢,現在的難道是幻覺,還沒來的及多想那麒麟化作金光飛快的衝進了自己的身體裡,如月隻覺得痛苦異常,她撕心裂肺的大叫了聲,就聽穩婆大聲道:「頭出來了,格格,快!用力!!」
當最後的絲力氣耗盡,筋疲力盡的如月聽到了洪亮的哭聲,穩婆歡喜道:「哎呀,恭喜格格了!是個阿哥!」
穩婆把那孩子遞送到如月眼前,她先是看到了他的鼻子,張開的小嘴正發出來到人世的慶祝之聲,沾滿了皿污的小嬰兒被抱低了,如月看到了他的臉,皺成團的小人兒完全看不出像誰,除了鼻子毋庸置疑的繼承了愛新覺羅家的基因。孩子閉著眼哭,如月呆看了半晌竟不敢去抱。最後隻伸出手指點了點嬰兒幼滑的小屁股,她的兒子睜開了沒有聚焦的眼,這是他們弟1次「看」到對方,他突然就不哭了,無辜純潔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如月笑著流下了眼淚,她的心情完全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穩婆道:「不敢哭啊,傷眼睛呢!格格休息下吧,奴才這就去給王爺回稟。王爺定會高興的,真是恭喜格格了。」
如月沒力氣說話,隻是點頭。她捨不得移開眼,直看著穩婆的動作,很快她就聽到胤禛的笑聲,那發自肺腑的笑讓她也笑了起來,心裡暖的要化了似地。本想多看看的可她抵不住疲憊沉睡了過去。
月日雍親王的格格產子,雍親王上奏,當日康熙帝龍顏大悅賜名「歷」。雍親王府中阿哥的母親現在正懷著複雜的心情看著小嬰兒。雖然已有覺悟,但每次想起這個名字她還是有做夢的感覺,下任的皇帝是丈夫。下下任的皇帝自己生的,鈕鈷祿氏啊……見主子又露出飄忽的神情。玉煙以為她定是在鬱悶阿哥不吃母乳的事,便換上小意道:「格格,姜佳氏和馬佳氏都是謝嬤嬤千挑萬選出來的,您就放心好了。」
如月哀嘆著伸手去揉坦露的兇,漲奶真的痛極了,這小子居然不喝自己的奶,求了那麼久孩兒他爹才勉為其難的同意了,可是居然不喝!害的自己又是擠奶還得喝生麥芽水回奶,痛苦的夜不能寐。如月嘆氣苦笑道:「就當他省我的事兒好了,臭小子。」她看著已經在馬佳氏懷裡睡著的兒子嘆了口氣,示意把孩子放到搖籃車裡。
玉煙道:「您啊,可得給阿哥取個小名兒了。」
如月隨意道:「我早就想了,叫寶貝兒。」
玉煙愕然了下,掩嘴笑了,「怎麼了?」
如月笑著白了她眼,「本來就是我的心肝寶貝兒麼。難道叫小心肝兒?」
「好沒規矩的名字。」胤禛挑簾從外面進來,他說著沒規矩臉上倒是帶著笑的。
如月停了手,她自覺現在這樣子實在不好看,但是看胤禛似有若無飄到自己兇口的眼神,她頓時羞了,利索的把扣子系好後道:「給爺請安。那個,小名兒的事……」
「嗯。我既然答應讓你取了就不會不作數,但是你方才起的可不行啊。」
「好吧,那就叫元壽,您覺得呢。」
胤禛立在搖籃前看著熟睡的孩子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如月看在眼裡暖在心間,她湊過身探頭也去看,「小元壽。」嬰兒像是聽到了母親的呼喚睜開了眼,被水汪汪黑瞋瞋的眼注視著她的心竟晃了兩晃。胤禛看著孩子,覺他的樣貌已經有了些如月的影子,就是這副神情,怎麼瞧著也不像個不足月的嬰兒,想來之前的幾個孩子都不是這樣,時不時就哇哇哭著,哪裡像這孩子隻是睡了吃吃了睡從不哭鬧,身體康健不曉得省了多少人的心。
如月這時伸手指去觸摸孩子,動動小手又動動耳朵,見兒子似乎在笑,胤禛情不自禁柔聲道:「小元壽,阿瑪抱抱。」
見親王去抱阿哥,周圍的人都驚了下,伺候胤禛最久的玉煙知道她的主子從來沒有這樣過,弘暉出生的時候他是很高興,可也沒有這樣。愛屋及烏的想法在下人們的腦中走了圈,不過接著他們就看到被親王抱在懷裡的阿哥看了眼他的阿瑪然後打了個哈欠閉目繼續睡去了,見胤禛錯愕的樣子如月出聲的笑了,被他瞪了眼當媽的就接過孩子抱在懷裡輕輕晃著。
胤禛看著如月含笑溫柔的模樣,忽然就想到很多年前胤祥出生時,他跟著太子去鍾粹宮,佳庶妃抱著粉雕玉琢的孩子,端麗的坐在那裡接受著請安的樣子,形容之美給胤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於讓他覺得母親就應該是那樣的。現在他眼裡的如月就是這副畫面的再次顯現,不同的是胤禛是那麼喜愛這個女人,喜愛到讓他對未來有了畏懼之心。
當年的皇父也曾如此寵愛敏妃,但最後還是冷情下來,以至於敏妃鬱鬱而終……而他們的兒子也曾是被帝王鍾愛有加的,可結果又是什麼!想到鶴膝風反覆發作的胤祥,胤禛的心就跌入了低谷,去年胤祥帶病向康熙遞交了請安的摺子後,曾那麼疼愛的皇父竟說:「胤祥不是勤學忠孝之人,你們絕不能放任,不可不防。」如果說這是因為台山胤祥出言不遜讓他餘怒未消,那麼今年持續受到病痛折磨,接到太醫回復的康熙竟還是那麼冷淡的模樣,沒有探看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讓太醫繼續診治按時彙報而已。
那些話那些事胤禛都極力的隱瞞了下來,他不想給痛苦的心再雪上加霜。是帝王就是這樣的,還是皇父是這樣的?
如月放下孩子,擡頭就看到胤禛驚懼的樣子,臉色之差把她嚇住了,「爺!」她從炕上下來,「你怎麼啦?不舒服?」
胤禛舒了口氣,稍微收斂了情緒道:「沒事。就是……想到弟了。」
如月知道胤祥的境況不好,也知道胤禛是怎麼樣的擔憂,同時為這個弟弟做了很多事,而如月自己也很是同情這位莫名被康熙冷遇的兒子,沒有圈禁勝似圈禁的生活真是磨人啊。「不曉得爺用了劉大夫配的藥膏好些沒有?」
「說是要個療程才能見效,不能下地……這實在是。」胤禛痛苦的嘆息著坐到了炕沿,他拉著如月的手正色問道:「他會好的對不對?」
如月望進那雙焦慮的眼睛深處,輕聲說:「隻要你好,爺就會好起來。」
語雙關的話讓胤禛的心猛跳起來,他嚴肅又冷峻盯著已經低下頭去的女人,她難道暗指的是那個意思嗎?!
康熙年註定是個多事之年,在圓明園養胎生產的如月自然是不知道讓康熙背負上千古罵名的《南山集》案正掀起了漢人又輪反滿族統治的熱浪,大江南北的文士們引發了內心深處最激憤的民族感,打著朱太子名義的義軍在各地出現,禍不單行,江南科場案發。忙的焦頭爛額的胤禛在擡頭的時候,看到則是乾清宮寶座上的父親正帶著淡笑從容的處理著每件事,沒有急躁也沒有憤怒,好像這些影響到江山崩塌的事不足為道。
月的日,康熙帝帶著所有的皇子來到了暢春園,在大西門內箭廳裡他冷笑著下令將都統鄂善、兵部尚書耿額、刑部尚書齊世武、副都統悟禮鎖拿候審,而步軍統領托合齊解職拘禁宗人府。胤禛看到他的哥面無人色的在風中瑟瑟發抖,但是帝王沒有牽出胤礽,好像真的如他所說處罰這些人不是因為謀反而隻是因為貪污。但是誰也不會真的以為已經有了老相的康熙就此作罷。
果然沒有多久所有人都聽到了宮裡傳出齊世武的哀嚎,他被釘在了牆上,直到數日後才死,托合齊被挫骨揚灰,耿額被絞刑,鄂善被幽禁,至於那個郊外的鄭家莊被把火焚了。太子位仍是胤礽的,但是胤禛知道太子完了,他的再次廢儲隻是時間問題。胤禛對太子的感情是複雜的,有對過去的懷念也有對他的恨,而現在看著夕陽下的毓慶宮,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鬱郁獨行,他還是心痛到無以復加。
當胤禛用悲傷的眼神看著太子,胤禩也在看著他,身邊總是圍繞著許多的貝勒在憐憫被封為親王的哥哥,對他來說即使保持了距離還是被當做太子黨的胤禛是不幸的,胤祥被冷遇後他還剩什麼?還有誰會輔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