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 壽禮
如月怔了怔,她坐直了身子道:「多謝你。不過有種說法你可能沒聽過,以前娘給我說過。惡人年不作惡,也許還有人心存疑慮他是不是在偽裝。可是善上年,沒人會不信他是個善人,連他自己都會信自己是個善人。感情可以用時間來培養,他們有時間,有的是時間。」
玉煙不語,她想起了自己。如果能有機會跟伍弦朝夕相處,就和在宮裡時那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結局?如果琅如月不是跟爺有了諸多的機緣能認清對方是唯良人,是不是結局也會不同?
「別想了。」如月拍著她的手。「去,給我把綉簍拿過來,我得趕緊完工才能安心。」
「您得休息。」
「我哪裡還睡的著,去吧。」
顛倒了時間,日如月起的遲了,等她到了正屋諸人已經都到了。居然連胤禛也來了,他看上去情緒不錯,用餐不語的男人居然正在和年明月說話。見到她進來胤禛微皺了下眉,動作雖小,如月眼就看到了,她的心立刻咯噔下,難道是嫌自己遲了,還是嫌自己的到來影響他們說話了?光彩照人的年明月也在看如月,用那樣別有意味的眼神打量著自己,如月隻覺的皿都湧到頭上了,她很想轉身就走,可還是福了禮,「請王爺福晉恕罪,妾身來遲了。」
「你是怎麼回事?氣色這麼不好?」
如月還沒說話,年明月就道:「昨兒姐姐的臉色也不好看的,別是病了啊。」
「我沒病。」如月回話道,「就是起遲了,是我的錯。」她說著話就來到年明月的跟前,「不知年側福晉今兒想吃什麼,我給您布菜。」
「啊,有東兒在呢,不敢勞駕姐姐。」年明月站起來對她說,這個嬌小瘦弱的女子隻到如月的下頜,蹙眉是她很愛做的動作,以至於歲的年紀眉間就有了輕微的紋路,這樣反倒讓年明月在神色間總有抹讓人心疼的憂傷,就像含苞的花朵正在遭受著風雨,會讓人忍不住伸出手去呵護她。
呵護?望著這樣美麗的臉,如月想起的卻是悲傷的結局,她忽略掉即將的年裡年明月的輝煌,而是直接跳躍到雍正年間……如月突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她很怕,越過女子她看到胤禛,那樣審視又冷峻的表情,他在怕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可是誰才是最後傷她最深的人?如果自己被迫做了什麼對不住他的事,也會有這樣的結果?如月下子陷入了混亂,她不喜歡年明月,嫉妒也有,現在又是憐憫恐懼,而對於胤禛,以為看的很清的人就那麼模糊起來了。如月臉上的驚恐之色讓年明月嚇了跳,明明方才還是抱有敵意的,可立刻就像是被嚇到了樣,是胤禛有什麼表示了?她忍不住回頭,看到是最平常狀態的雍親王,再去看如月,她已經低下了頭……今天她是怎麼了?
這頓團圓早餐如月是在失魂落魄的狀態下吃過的,她被賞了座,卻點都沒有感覺到榮光,就那樣低著頭機械的用完餐,又機械的行過禮退了出去,直到被朔風吹方清醒了些,接著就是頭痛覺得很冷,回去如月就又睡下了,在夢裡她看到胤禛在為年明月簪花,又攜手而行,紅色的梅漫天飛舞,像結界似地阻隔了如月去路,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漸行漸遠,那瞬間她不知道是夢還是真實,心碎的痛感讓她轉醒,隻小手在擦自己的眼淚,弘曆趴在旁邊看著自己,如月還在哽咽,她聽到兒子用稚嫩含糊的聲音說:「不哭。」
如月的病在憂慮之下總不能好全,但也不是很嚴重,就在昏沉和失眠裡整個人變的憔悴起來。除了晨省昏定,輔導弘時的功課,如月就隻在雨桐院呆著,為趕壽禮忙著刺繡。這日年明月來訪,她帶著稻香村的點心,套時下流行的珠花,還有孩子的衣物來探看如月。明月來的時候就見到如月立在碧紗櫥前,隨意的穿著件半舊的鵝黃色立領出風毛的氅衣,珊瑚紅的襯衣外沿綉著黃色的臘梅,她梳著小把子頭,因為人比之前瘦了圈,背後是裊裊的香,清雅之極,讓人心靜。年明月知道自己的容貌不僅是在雍親王府,就是在整個北京城都是能數的上的,而琅如月……以往是自己從沒有仔細看她,今日見竟覺得別有番滋味的美。特別是那雙眼,即使臉有病容也掩不住它的清亮澄澈,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確有吸引人的地方。
人寒暄了幾句,如月沒有拒絕年明月送的禮物,她還很客氣的回贈了套文房寶,對於明月的噓寒問暖,如月應對的也很得體,再謝過了側福晉的關懷。說完了這些,他們突然就沒什麼說的了,明月此次前來是來探虛實的。雖然說這些日子胤禛獨寵自己誰的房也沒去,可是她總有種不安心的感覺,去了李瑤和烏姜的住處後,今日來到了這裡,她意識到不安的根源是琅如月。之前想不通為什麼,來了她才有些明白,除了發現了她的容貌姣好之外。年明月很快又發現了雨桐院諸多與眾不同的地方,都是些細小的地方,可能看出主人的心思。當她再看到綉簍裡的即將完工的綉品,年明月詫異了。她拿過仔細的看著,心裡的震驚是掩不住的,這手綉活很厲害啊。她又想起進府前哥給自己說過的話,當初沒往心裡去的話現在下子都湧上心頭。
琅如月行走過江湖,功夫很好,救過兩次雍親王。她家開綉坊,其母甄玉潔是刺繡大家,她的水平應該很不錯,字寫的很好。會西洋畫,會西洋文,因為拼圖得到了皇太後的喜愛……本以為是過譽之詞罷了,現在看來……
「這是姐姐自己繡的?真好看!」明月沒有久拿,而是小心的放了回去。「是給皇太後的賀禮吧?」
「回年側福晉的話。是的。」
面對如月的恭敬,年明月有說不出的滋味,這不僅僅是恭敬,也是拒絕親近的意思。不過,我也沒有親近你的意思呢,你很好,難道我就差了麼。這麼想著,年明月就笑道:「哎呦,若非親眼見到。我還以為是出自哪個大家之手呢。既好看又含了姐姐的心意,正是再好不過的禮物了。」
如月笑了笑,道:「年側福晉過譽了。」
明月嘆了口氣道:「我的可就差強人意了,我看我還是得回去好好修繕下我的禮物,就不打擾姐姐了。」
如月有些詫異她的突然辭行,年明月的笑臉是那麼和善可愛。她隻是想胤禛應該會喜歡這樣的女人的。頹喪感讓她的頭又開始痛,送走了年明月,她無心再繼續自己的刺繡,在香氛中如月坐在那裡久久的發起了呆。
再過日就是新春了,府邸裡已經是張燈結綵了,胤禛休沐在家,弘時也不用再進宮去學習,家裡連著幾日都是起吃的飯。這日早上去,如月在正屋外就聽到裡面傳來的笑聲,她停了停又繼續上前,進去後就見胤禛面帶微笑的坐在那裡,年明月立在他身邊臉的不好意思,非印則捧著卷秋香色的長卷,其他人暫時還沒有來,座位都是空著的。
隻聽非印笑著稱讚道:「不是我說的,王爺,這真的是有巧心的人才做的出來的呀。」她招手讓剛行過禮的如月過來,「妹妹,你可是有對手了呢,瞧,這綉工不弱於你吧。」
如月看心裡就是驚,正反繡的壽字圖!見她看驚了,非印就道:「這可是年妹妹用偷偷趕著做的,連王爺都不知道呢,藏的可夠深的,平日不見你說自己的綉活兒好,這出手,哎,可都把我們比下去了!如月,你是行家,說說,是不是好的很呢?」
如月自然是能看出這件作品是用很長時間做的,般人可能看不出,因為時間不同,每個字的鬆緊程度是不同的,這幅壽字圖也是如此,但是其中的差別很小,幾乎可以不計!這是專業的綉娘才能有的水平,自己是達不到的,那雙除了薄薄的琴繭毫無瑕疵的手指豈能刺繡的出來?!如月擡頭去看年明月,後者隻是羞怯的笑,「繡的不好,讓如月姐姐見笑了。」
如月重新垂眸去看,和自己那幅是樣的布局,樣的個字,不論是怎麼來的,是她先做好了,然後拿出來給所有人看了。
「如月,怎麼不說啊,是不是繡得太好沒想到?」非印的話帶著些微的嘲諷。
胤禛接過了那幅壽字刺繡遞給年明月,道:「做的不錯。收好了,不要弄髒了,這可是賀禮。哦,琅氏,我記得你的賀禮也是刺繡吧?還是我記錯了?」
如月擡頭看他,胤禛看過來的眼裡似乎別有深意,她怎麼會不知道那裡面的意思,她明明記得當初在紙上畫圖樣子的時候讓他看過的,他還指出某幾個字寫的弱了些。
「如月?」非印碰了碰她,「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看?」
如月鬆開了手,她低下頭道:「回王爺的話。這次我沒有刺繡,是畫的畫。」
「哦,是嗎。」
「幸好不是啊,要不是大家都送刺繡就重了樣子呢。」非印看著很高興。很快烏姜和李瑤都來了,飯局開始了。
如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雨桐院的。她回來就進了寢室,拿過綉簍裡的刺繡。隻剩下最後兩個字了,她盯著看了會眼淚就流下來了。玉煙看到嚇了大跳,忙問出了什麼事,如月不言語。直到玉煙再次問了,她擡頭冷冷道:「你覺得我蠢嗎?」被含著眼淚卻帶著恨意的眼盯著,玉煙覺得心裡發寒。她搖頭道:「格格,您別嚇我。」
「回答我。」
「不,不蠢。」
「既然不蠢,我為什麼要忍著呢?」她自語著忽的就去拿剪刀,刀下去緞料就被剪開了,玉煙大驚失色的去搶,「格格。這是幹什麼,這不是要進獻給皇太後的賀禮嗎?您怎麼就毀了!這可是熬了多少個晚上才做好的呀!!」
「已經有個了,還要我的做什麼!」
玉煙被這話問愣了,如月放下剪刀擦去了眼淚,「還剩不到日。你覺得我能做出什麼東西可以討得皇太後的喜歡?」
玉煙搖頭,猶豫道:「畫?」
「是畫。不過得好好想想。」
如月沉思起來,玉煙不敢打擾她就退了出去,很快年明月刺繡了幅壽字圖的事就傳遍了內宅,於是雨桐院的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在為主子抱屈的時候也在擔憂她會怎麼做。畢竟隻剩下了日。日能做什麼?
日的時間很短,如月寫了封信請人送到了淩柱府邸,甄玉潔收到信後立即讓人從庫房裡找到了件東西。這隻用了日時間,日如月翻出了首飾盒拿出了水粉。剩下的日如月什麼也沒做,她終日跟弘曆在起,陪著他玩冰,玩泥,玩沙子,好像把要準備禮物的事完全忘了。不隻是玉煙。就連邱娘都在為她著急,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進宮的日子。
飄雪的早晨年明月早早就起來了,她仔細梳妝打扮好,披著哥送的孔雀裘的鬥篷,捧著手爐就去了正屋,雍親王和福晉已經在等了,見了她來胤禛揚了揚眉,他盯著那件鬥篷看了眼,淡笑道:「很好看。」明月羞澀的笑了,非印冷眼看著暗中卻在搖頭,這件鬥篷太華貴,不曉得貴人們看了會作何反應,不過她不想提醒,雖說是在內宅是個陣線的,但是進了宮能不能討好到皇太後和萬歲爺那就得各憑本事了。
很快李瑤就帶著弘時來了,接著是如月和烏姜,兩個格格各抱了個孩子,個穿鵝黃,個穿煙紫,非印認得出那件衣服是如月新婚那年的冬日穿過的,之後就再也沒見過,而她今日的裝扮,很素凈,但是又不同往日,直到如月走到近處,非印才發現她畫了妝,和其他人的妝是不樣的,她本就白皙,上了妝後那皮膚更像是奶油般,前幾日的頹喪和憔悴忽然都不見了,平和而從容,她接受了自己的眼神,還微微笑了下,非印的心陡生警覺,同樣警覺的還有年明月,從她進府開始琅如月隱隱的對自己就是敵視的,但是隨著王爺寵愛的加深,她退縮迴避了,可今日怎麼瞧著那麼不樣呢,明明隻是個格格!年明月偷偷看了下胤禛,他果然在看她!